在京城派出的特使查獲了秦王和韓王勾連謀逆之案後,原本矛盾激烈的陝西士紳和民眾頓時被轉移了注意力。而崔呈秀抵達陝西沒多久,便和陝西巡撫楊鶴共同發表了聲明,對於引起士紳和返鄉流民矛盾的土地問題,將會聽取士紳代表和流民代表的意見進行協商。
崔呈秀還以朝廷的名義進行擔保,會保證雙方合法的土地產權。而楊鶴也隨之發布了布告,宣布了兩件事,一是清退王府非法侵占的莊田,但是宣布這些莊田上的當期收獲歸種植者所有;
二是宣布陝西這兩年修建的水利設施都歸屬於國家所有,任何人不得擅自攔截水流進行私下收費,此前違法收取灌水費用的人員必須在十五日內向當地官府投案,退還所有收取的非法費用。此前王府宗室擅自收取的灌水費用,將會一一進行退還。
西安附近的土地,秦王就占了四成。楊鶴發布的兩條公告,差不多就解決了陝西民眾怨氣最大的一部分矛盾。而部分士紳地主依靠的宗室親藩陷入謀逆案,讓他們頓時失去了不少底氣。對關中地區虎視眈眈,總想要找機會南下關中的流民軍,也讓一部分士紳地主轉而支持了楊鶴的和解主張。
因此當高迎祥等流民首領補充整編了流民軍,準備南下關中地區獲取糧食儲備的時候,他們陡然發覺,原本不斷催促他們南下,並打算接應他們進入關中的那些民眾,已經陸續告辭消失了。
而高迎祥、紫金梁派出的南下哨探部隊,也被士紳招募的團練給擋了回來。根據這些哨探部隊的回報,他們不僅沒有得到當地百姓的接應,反而被這些百姓向士紳團練告密,導致了他們被數倍於自己的團練所襲擊。
幸虧這些團練都是沒有經曆過戰爭的農夫,而這些哨探部隊卻有不少是軍中出身的逃兵,因此才能衝破了團練的包圍,逃回了軍中。雖然紫金梁等幾位首領還在主張要南下,但是高迎祥卻知道南下已經是死路一條了,他竭盡全力的試圖說服這些同伴。
可是聽完了高迎祥的意見之後,紫金梁卻跳出來反對他道:“現在不南下關中,難道我們還有其他活路可走?賀瘋子屯兵於白水,延綏巡撫帶著大軍又封住了我們北上的道路,而那個山西的鳥巡撫又封住了黃河一線。
我們數萬人留在澄城這麼久,就算連此地還沒有完全成熟的糧食都收集起來,也撐不了半個月的時間。一旦糧食食盡,軍心必然大壞,當這些流民四散而去之後,就算是幾名捕快也能拿了我們去邀功請賞。
現在我們的出路便是要離開這處絕地,一鼓作氣衝入南麵的關中平原。夏收在即,隻要衝進關中平原,就有足夠的糧食給養大軍,也能用糧食招募流民從軍。隻要有足夠數量的軍隊,我們即可以東向進入河南,也可以向西前往甘肅。
河南人口眾多,又是九省通衢之地,據說去年還有義軍在河南活動。我們若是能夠進入河南,就能將中原之地攪個天翻地覆。至不濟,也能通過河南前往南方各省。而甘肅雖然貧瘠,但是山巒起伏,地形複雜,我們若是能夠進入其中,官兵也隻能望山止步了。
所以我們的活路隻有往南,留在這裏就是死路一條。”
高迎祥頓時大怒道:“現在關中各地縉紳招募團練以自保,又有楊鶴居中調度指揮西安諸軍,我們往南衝就等於是陷入了各地縉紳所建立的堡寨的包圍圈。不拔除掉這些堡寨,我們就內外皆敵;若是要一個個拔除這些堡寨,那麼我們就要累死在這些堡寨之下,到時官兵聞訊而來,我們豈不是成了甕中之鱉了嗎?”
就在紫金梁幾人和高迎祥還在爭吵的時候,另一路義軍首領不粘泥張存孟卻站起來大聲喊道:“都別吵了,其實我們還有一條路可走。”
眾位義軍首領頓時安靜了下來,轉頭看向了不粘泥,紫金梁立刻心急的嚷嚷道:“張兄弟,你有什麼好主意就早點說出來啊,現在大家都是一條船的人,難道你還想撇下大家夥走獨木橋不成?”
張存孟起身先是對著房內的眾人抱拳四方見禮後,這才清了清喉嚨說道:“王大哥就不要笑話我了,我自己是愚笨的很,哪能想出什麼好主意來。不過我派往河東打探消息的探子,倒是給我帶來了一個消息。
我尋思著,既然現在大家都想不出辦法,那就不如請大家一起參詳參詳,這到底是不是一條活路。”
張存孟一邊說著,一邊從懷裏掏出了一張折疊保存的很好的文告,他舉著這份文告繼續說道:“我派出的那位探子過河之後就被官兵抓了去,不過官兵倒也沒對他怎麼樣,隻是有幾名官員分別提審了他。
其中有一位就是山西巡撫洪大人,這位洪大人詢問了幾句之後,就決定將這名探子放回來,並讓他帶著這份文告交給我等,你們中誰會念字的,不妨讀出來讓大家一起聽聽。”
文告在幾位首領手中傳閱了一番,並無一人願意出來獻醜,終於有人聰明了起來,起身走出了房間,從外麵提溜了一名擔任義軍師爺的老童生進來,讓這位老童生給大家念了一遍文告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