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船頭一堆帆布上的齊祖光,看著蔚藍色天空上不斷飄過的白色雲朵,有的像是山峰,有的似動物,還有的像是一個扭頭看向後方的小娘。
久久的注視著那朵像是小娘的雲朵,齊祖光似乎再次看到了當初他掀開車簾子時看到的,那個有著一雙烏黑發亮眼睛的女子,從見到那雙眼睛的開始,他似乎就迷失了自己。
即便是最後被女孩的父親送進了牢房,一想到那雙強製鎮靜的眼睛,他就生不起什麼怨恨,隻是覺得心裏似乎生起了一團火,要把自己的心髒烤熟了一樣。
機緣巧合之下,他沒有被砍了腦袋,倒是跟著那個被京城百姓欽佩的董大人去了台灣。坐著生平看到過的最大的船隻,開向了永遠也看不到盡頭的茫茫大海,在顛簸的浪濤中從來沒有吐過一次,就像是一個天生吃水上飯的船工一樣。
20多天的航行之後,他見到了一片被森林覆蓋的大陸,雖然跟他相熟起來的水手稱這裏隻是一個島,但齊祖光堅持認為,這應當是一片陸地。因為他從來沒有想過,海中會有這樣一座看不到邊際的島嶼,甚至比臥牛崗還要大。
在這座被叫做台灣的島嶼上,齊祖光發覺自己好像獲得了新生一般,這裏沒有人把他當做一名臥牛崗的響馬,而隻是四海營的一名軍士。島上的漢人雖然不多,土人看起來也是奇形怪狀的,但齊祖光還是覺得這裏很快樂。
因為這裏沒有動不動就要讓人避道的士紳老爺,也沒有對他呼來喝去的首領,隻有互相依賴生存的同伴。在島上,隻要空閑下來,他就能自由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或是釣魚,或是打獵,或是叫上幾位同伴去附近的山頭尋找傳說中的狗頭金,每一天都是那麼的快活,快活的讓他忘記了過去的許多事情,除了那雙眼睛的主人。
島上的日子一天天的過去,腦子裏的許多記憶都悄悄的模糊了下去,但是那雙眼睛卻越來越鮮活了起來。每當思念起那雙眼睛的主人,齊祖光就覺得自己心疼的快要停止呼吸了。酒水越來越沒有滋味,捕殺獵物也沒什麼可興奮的了,深山中的獵頭生番也一天比一天溫順了起來。
他這個時候才覺得,台灣果然是一個島,雖然它看起來無邊無際,但依然是海中孤單的島嶼,他所思念的人兒並不在此處。
四海營的主將董衛賢似乎覺察到了他的情緒變化,便接著這次對廣南的戰事,讓這位手下愛將出島去散散心。戰場上的廝殺固然是讓齊祖光振奮了幾分精神,但是越來越遠離大陸的戰場,卻也讓他感覺總是有著想要發火卻又發不出來的情緒。
齊祖光憋著一口氣,臉色慢慢變得通紅,終於長長的呼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讓他心中的煩躁減輕了幾分。
吐出這口氣之後,他無意識的大聲喊了一聲,“小五,今日幾號了。”
正在用石頭磨甲板的一個年輕人頓時坐了下來,轉頭看著船頭的方向說道:“二十五了,齊大哥。”
北大年農曆10月的天氣正是一年中最舒適的季節,穿著一身短袖的齊祖光隻要不暴露在陽光下,就會感到身上很是涼爽。
但今天他覺得好想活動活動筋骨,畢竟從越南來到北大年後,他們這隻船隊已經在北大年河口附近的海麵駐紮了快20天了。
作為四海營600將士的統領,齊祖光還是知道自己為什麼來到這裏的。北大年女王趁著暹羅王位接替,悍然打出了獨立的旗號。暹羅王在某人的慫恿下,終於決定出兵平叛。
不過巴塞通王顯然對大明還是存在著一定的警惕的,雖然向大明購買了一大批軍火,也請求大明的海軍幫助牽製荷蘭人。但卻對於是否邀請明國海軍直接參與對北大年的平叛卻始終猶豫不決。畢竟那位代表大明的使者,很是明顯的向他要求,想在戰後獲得在北大年和宋卡地區的一些土地。
巴塞通王雖然願意臣服大明,但也沒打算讓大明的軍隊出現在自己的家門口,請神容易送神難這句話,他還是知道的。
不過大明駐暹羅的使者蘇越和這隻大明艦隊的指揮官楊天生,卻絲毫沒有對巴塞通王的瞻前顧後感到不滿。因為巴塞通王的軍隊在對上了北大年的軍隊之後,並沒有占到任何便宜。
甚至於,在大明艦隊的放水下,荷蘭人還在不斷給北大年送去火藥和其他作戰物資。蘇越、楊天生都認為,巴塞通王的堅持不會太久了,隻要他在聽到一次前方失敗的消息。
但是對於駐紮在北大年河口的艦隊來說,和蔚藍色天空交相輝映的湛藍海水,雖然美不勝收,可是待在這裏發呆的話,在美的景色也會讓人感到厭倦的。
比如,這位齊祖光已經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了。他一躍而起,叫過了幾名親衛放下了小船,準備在遠離北大年城的海灘上岸,去陸地上看看有什麼野獸可獵,或是買些活禽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