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東南方前來的義軍在進入戰場後突然樹起了鄭氏的旗幟時,整個戰場上的形勢頓時一變。剛剛才鼓起勇氣來的義軍終於徹底崩盤,義軍後隊的將士們直接丟下了手中的武器旗幟,掉頭向北麵和西北方向逃亡而去,不肯繼續聽從上官們的命令了。
本就尚未磨合完畢的義軍,其內部的凝聚力完全是依賴於這些日子來義軍的連續勝利而團結在一起的,當義軍所向無敵的假象被戳破之後,整隻義軍頓時就變成了一團散沙,試圖利用同伴來拖延敵軍的行動,從而給自己逃離戰場贏得時間。
站在山崗上的阮富平頓時看到,穿著雜色和白色服飾為主的義軍將士就像是退潮的潮水一樣向著身後的田野湧去,連一片波瀾都沒有泛起。而穿著黑色服飾的鄭軍正分散成一支支箭頭,像是螞蟻大軍一樣向著義軍的尾部追擊下去,被黑色濁浪吞沒的義軍將士浪潮,在這股濁浪過後,隻在荒野上留下了一具具躺下的屍體,地麵上綠色的植被正漸漸的被染成一片紅色。
在這片四處肆虐的黑色浪潮中,隻有十多處義軍團體尚在結陣反抗著。穿著雜色和白色服飾的他們,就猶如一個個在海中冒出頭來的礁石,被穿著黑色服飾的鄭軍將士一次又一次的衝擊著,直到被這些黑色的浪潮粉碎為止。他的兄弟此刻也正在這些鄭軍將士的圍攻下,在某一個義軍圈子內苦苦支撐著。
戰局的急轉直下,終於讓阮富平支撐不下去了,他隻喊了半聲“二弟…”便急怒攻心的向後倒了下去。阮富平身邊的親衛看著這個狀況,終於不再顧忌什麼,上前一把抬起大將軍便轉身向北麵的逃亡去了。
在戰場的東南方邊緣,陳光有、黃發仁兩名義軍首領正陪著鄭家的代表,仔細觀察著戰場上的變化,一隊騎兵正緊張的保衛著周邊,生怕有不長眼的義軍隊伍衝向這裏。
看到自己這邊的義軍換旗加入戰場後,那些義軍終於開始掉頭逃亡,鄭氏的代表鄭俊見此大為得意的說道:“此輩村夫也想翻天,也不看看自家祖墳上有沒有冒青煙,和我鄭氏作對,就應該是這個下場。”
鄭俊說完又看了看左右,於是斜著眼睛對著身邊的陳光有、黃發仁兩名義軍首領說道:“你們兩人總算是知道些好歹,沒有和這些泥腿子一條道走到黑,緊要關頭還是選對了路。否則今日這等亡命奔逃的賊軍中,焉知不會有爾等?兩位將軍今後享用富貴時可莫要忘記了,若非我鄭家接納了你們,你們和他們其實也沒有什麼區別。”
黃發仁趕緊點頭哈腰的回道:“正是,正是,若無鄭主的寬宏大量,天朝使者的勸說,我們這等愚笨之人,今日可真要為這些賊人陪葬了。末將今後必然以鄭主為馬首是瞻,絕不敢有違…”
黃發仁對著這位據說是鄭氏族人的代表狂拍馬屁時,他邊上的陳光有卻聽得不甚舒服,若不是因為有明人使者的從中說項,陳光有可真沒有臨陣倒戈的意思。雖然他和黃發仁都是小地主出身的義軍首領,但是他對於阮氏兄弟還是相當佩服的。能夠在短短一月內掀起大半個國家的百姓起義,並擊退了鄭氏的討伐軍,怎麼都不是一句賊首能夠拿來評價的。
而且,原本他和黃發仁投奔阮富平時,隻不過是數百人的小頭目,還是得了阮富平的大力支持,才能一步登天的成為這萬餘義軍的主將,要說他對於阮富平不感激,那可絕不是一句真話。
可是,阮富平終究還是托大了,一心隻想成就同太祖黎利一樣的功業,不肯同明人進行任何妥協,不接受之前鄭氏同明人達成的任何協議,最終得罪了明人。
雖說越南百姓都把敢於拒絕明人的君主大臣視為英雄,但是真正能夠挫敗北麵那個天朝上國的命令,而又不至於召來對方報複的,在越南的曆史上又有幾人呢?阮富平連升龍府都沒進,就開始想要同明人平起平坐,令其退出一切既得利益,這讓讀了幾本書的陳光有為此是極為焦慮的。
而之後的事態發展果然被他猜中了,明人先是以調停的名義耍了義軍一次,贏取了近半個月的時間,從而為鄭氏運回了南方的軍隊,加強了升龍府的防禦。
之後當他們抵達升龍府開始攻城時,原本應該是人心惶惶的升龍府,卻突然變得堅如磐石了起來。損失了不少兵馬之後,城內的明人就開始跑來同他們接觸,試圖說服他們反正。一開始他和黃發仁都是打著虛以委蛇的態度和明人接觸的,試圖借此搞清楚城內的真實狀況究竟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