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允彝跟著呂琦上了二樓,在會客室門外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之後,方才跨進了門內。雖然之前他也曾經擔任過皇帝的禦前秘書,但此前他的主要工作還是拆看來自各地的信件,並將信件的摘要遞交上去,有時候也替皇帝擬寫回信。
而這半年多的時間,他是作為皇帝的助手,把皇帝的意誌正確的傳達給內閣和各部,從而形成現實的措施。在某種程度上而言,他成為了皇帝對外的化身,從而真正的接觸到了這個國家的權力中心。
站在平地上,站在屋頂上和站在山頂上,能夠看到的風景是不同的。在地方上,在權力的邊緣和在權力的中心,看待同一件事的政治意義也一樣是不同的。
在上上下下的來回調動之後,夏允彝雖然還沒能成為一個老練的政治家,但是他終於能夠理解,從地方到中央對於同一件事的看待角度是不同的,而他們的想法和處理方式也是存在的極大的差異,這並不全然是因為個人的私心問題,也不在於聰明和愚蠢的分別,真正重要的是,全局利益和局部利益之間的博弈。
而這半年多來協助皇帝處理賑災應急委員會事務帶給他最大的兩個好處,一個是學會了如何協調內閣和六部去執行一項命令;另一個則是熟悉了皇帝做事的方法和個人性格。前者是中樞重臣必須要具有的一項行政能力,而後者則是確保自己處理政務時,不至於處處和皇帝相左,使得雙方之間能夠以較為默契的方式解決爭端。
當然在同皇帝的頻繁接觸中,夏允彝也終於能夠以常人相待皇帝,而不再如從前那樣認為,皇帝應該是高居於世人之上的道德表率,具體的政務則應該由下麵的君子們進行料理,這也就是所謂的垂拱之治。
此時的夏允彝已經隱隱意識到,不管是內閣所代表的相權還是皇帝手中握有的君權,讓任何一方獨大,都不是這個國家的福氣。
當然,越是對政治理解的深刻,夏允彝的言行就變得越為謹慎。因為他知道自己還沒有資格對這個國家的政治格局說三道四,而他現在所代表的皇帝的意誌,卻又讓他的言行都賦予了特殊的意義。若是不謹慎從事,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可能被有心人歪曲,從而用來攻擊他或是皇帝本人了。
更何況,皇帝從中央、地方、中央的來回調動他,每一次的調動都讓他在回京後前進了一步,。就算夏允彝自己都意識到了,崇禎正在試圖將他培養為未來的朝廷中樞大員。像他這樣的際遇,若是不遭人嫉妒暗狠,那才是令人詫異的事情。
越是位居高位,夏允彝就約顯得冷靜沉著,絕不給他人以可乘之機。當崇禎在會客室內看到了夏允彝之後,就發覺這位近臣是變得越來越無趣了。
坐在辦公桌後的崇禎腦子裏雖然轉過了這個念頭,但是他口上卻未曾停下的說道:“瑗公回來了啊,今年賑災應急委員會的工作報告已經出來了嗎?撿些重點內容說與我聽一聽吧。”
夏允彝倒是很清楚皇帝召他上樓是為了什麼,已經將寫好的工作報告簡略本帶了上來。一聽到皇帝的要求,他就答應著翻開了手上的簡略本,為崇禎坐起了報告。
“…今年各地受到旱、澇、蝗等災害的州縣,總計約為216個,約占天下州縣數目的15%,受災人口超過4000萬,經濟上受到的損失近5億大明元…
截止到上月為止,根據各縣、各府、各省的報告及委員會下派工作組的抽樣調查,我們有理由相信,今年災區的非正常死亡人數…應當在210萬到300萬人之間。
其中河南災民的非正常死亡人數應當占據了總數的近三分之一,而開封一地的非正常死亡人數又占據了河南總數的近三分之一…
從4月開始,陝西、甘肅、河南、安徽、廣東和福建交界地區都發生了程度不一的農民暴動。到了7月份的時候,各地的民變軍一度占據了33個州縣,人數突破了10萬之眾。
8月14日,有亂民混入到開封附近,想要煽動起開封城外數十萬難民起事…9月16日,王琦調動河南、安徽、江蘇三地軍隊擊破了開封城外的亂民大軍,從而將該地近20萬亂民軍擊潰為13支部隊,開封城外的亂民才開始向四方散去。
隨著開封府這隻最大的民變軍被擊散之後,各地的民變軍也開始由盛而衰,他們吃光了自己盤踞地區的存糧後,因為無法打通官軍把守的各個交通節點,不得不撤向山區或是塞外地區。
各省官兵按照總參謀部的命令,調用精兵進行追擊,將這些民變軍打散之後再聚殲其首領,最終收複了大部分州縣。而那些民變軍除了逃亡深山老林和塞外去的之外,大部分都為我官軍所捕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