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下的雪很大,遠遠望去河清縣上空填堵成白茫茫一片,瓦礫廊角上皆是覆蓋一層厚厚的白色。放眼眺望,從那些有錢的大戶人家房頂中偶爾飄出來取暖的煙火,讓整片肅靜的天空看上去多了那麼一絲生氣。
呼呼的風聲從縣衙敞開的大門灌了進來,讓人冷不叮打了個哆嗦。先前擊鼓升堂的女子已經被帶了進來,她披著灰色的蓑衣,頭戴金色的氈帽,不過已經壓了層厚厚的積雪,一截白皙的玉項上圍著一張用來禦寒的緞子,一雙內墊羊絨的牛皮高統靴子輕踩在地上,纖手緊握著一卷烏金軟鞭,嘴裏撲哧撲哧吐著熱氣,顯得很急切。由於氈帽壓的很低,看不清她眉目如何,但從外麵的穿著判斷,同趙浩然走出來的孟星河一眼就認出來她是誰。
“你就是這河清縣的父母官?”女子說著一口流利的漢語,想必和她小時候就有攻打中原的野心所以努力學習中原的文化語言相關。不過,那女子說話的時候,眼光明顯瞥見了一邊的孟星河,表麵沒有任何異常,心裏卻湧動了起來。
他怎麼在這裏,難道自己的踏雪就是這個人派人偷的,都說中原官官相護,看來這個縣令也不是好東西。
“姑娘,本官便是這河清縣的縣令了。不知姑娘擊鼓升堂所謂何事?”趙浩然坐在了縣太爺的位置上,說話間還頗有幾分官威。
那女子聽見“姑娘”二字,眉頭就皺了起來:“我的馬在你河清縣被人偷了,我要你幫我找到我的馬。”簡單,明了,從不喜歡拐彎抹角,這就是塞外女子的直率。
趙浩然一聽馬掉了。心道莫非是女飛賊作案了?他雖猜不出眼前女子的身份,但見她一身胡裝打扮,舉手投足見頗有幾分貴氣,趙浩然不是沒見過胡人,但不是誰都能腰掛金刀。因為在胡人的國家中,隻有王族的人才有資格佩帶金飾物。
難道眼前這個女子就是最近在長安傳的沸沸揚揚要將狀元郎娶回塞外的突厥國金刀公主?
瞥了眼身旁臉色凝重的孟星河,趙浩然覺會心一笑,難怪三弟見了她會一時語塞。既然如此,那眼前這個女子就是未來的嫂子嘍?
咳咳。趙浩然咳了兩聲,理了理嗓子道:“姑娘有所不知,最近城中有女飛賊作亂,本官已經連續抓捕她一個月了仍未抓獲。想必姑娘的馬也是遭在那女飛賊手中。”
“誰知道你們不是官官相護。”砸了砸嘴,金刀公主不客氣的說出了這句話。她可不是有話不說的人,心眼實的很心裏想說什麼都會大大方方說出來。
“別理她,我和這女人有仇。”孟星河遞了個眼神過去,趙浩然立刻會意,道:“姑娘若是不信,大可去城裏找個人問問。”
“不用了。反正明天一早,本姑娘就要看到我的踏雪出現在麵前,否則我就放火燒了你這縣衙。”揚了揚頭,麵容還是不曾看見,不過語氣動作玩玩全全像個野蠻的女子。
趙浩然和孟星河同時對視一眼。一種無可奈何的無力感湧上心頭。
“三弟,把她留下來吧,外麵下著大雪,她一個姑娘家住在縣衙比外麵好多了。好歹去了長安也要麵對的,現在多培養培養感情,說不定你就不用去塞外那個地方了。”趙浩然一個豐富的眼神過去。他多少聽說最近長安那麵的事。
孟星河遲遲不說話。大哥留不留無所謂,似乎和他都沒什麼關係,隻是被強加上一層聽著味道兒變了的話,倒有幾分無中生有。
看見孟星河躊躇的樣子,那就留了,趙浩然做主道:“姑娘等等。外麵下那麵大的雪,恐怕客棧都已經滿客了,天色不早,何不就在縣衙住下來?等我找到姑娘丟失的馬再上路如何?”
原本已經走到門前的金刀公主突然頓住了身子,她身上的銀錢已經不多,恐怕連吃頓飯都付不起,本來她的計劃身上的銀子足夠她從江都到長安,不過這下著大雪耽擱了她幾天行程,加上如今愛馬被偷,她也沒有力氣趕路。如今有個歇息的地方落腳,她當下轉過頭來,毫不客氣道:“那就給我準備一間上房,隻管送來吃的就行,別讓人來打擾我,等到了長安,以後定讓人前來重謝。”
倒沒和趙浩然客氣,金刀公主居然大方留下來留宿。
按照她的吩咐,休息的地方安排在最西邊較為安靜的廂房。就連晚上用餐她都沒有出來同孟星河等人一起享用,而是吩咐人給她端進房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