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他們便來到了鳳凰嶺腳下。
鳳凰嶺內,青山綠水,藍天白雲,層巒疊翠,密林曲徑,奇花異草遍及山野。
顏熙先一步躍下馬來,深深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由衷讚道:“這裏果然是踏青好去處。”
朱羽淵也躍下馬,深深看著顏熙,溫言道:“本王很喜歡這裏,喜歡於這青山綠水間徜徉,靜靜感受自然的神奇造化鍾靈琉秀。若是倦了,便斜倚涼亭中;若是渴了,便去龍泉寺中向老方丈求一杯茶。雖有些孤獨,卻也自得其樂。從本王十年前第一次來這裏,便是如此,從未覺得不妥。直到,本王遇見了你,也不知為何,本王很想與你一同來賞這景。”
顏熙看著他深沉的眼眸,心中沒來由地有些不安。她淺笑著說道:“席某也很榮幸能和王爺一同賞景。”
朱羽淵淡淡一笑,指著遠處若隱若現的八角飛亭,說道:“你可瞧見那亭子?本王很愛在那裏撫琴,一個人,燃著熏香。”
顏熙感歎道:“王爺有如此雅好,卻也著實讓人驚訝。席某對於音律隻是泛泛,少年時嫌瑤琴難學,便隻是匆匆了解,並未有什麼造詣。如今每每看見撫琴的高手,都要由衷羨慕一番,再感歎一下自己少年貪玩不用功。”
“本王愛撫琴,你可知為何?”朱羽淵幽幽啟口,朝顏熙問道。
出人意料的,顏熙在他的眼中看見了孤寂。她知道信王的孤獨,卻不曾指望這孤獨會在別人麵前流露。
顏熙略一沉吟,便回道:“琴,用以娛人,不夠熱鬧;用以自娛,卻又平添寂寥,故此才會為隱士所喜。王爺這樣的人竟然愛琴,實話說,這也著實出乎了席某的預料。”
“是麼?”朱羽淵淡淡一笑,“學琴的時候,師父也告訴我,撫琴者多寂寥惶惶。可是,本王卻一直不認同,隻覺得一切皆在彈琴者內心罷了。琴,外柔內剛,本王一直覺得它內蘊乾坤。琴,既能彈奏悠遠平和的平沙落雁,也能駕馭指天問地的廣陵絕響。君不見,廣陵錚錚,金戈殺伐,紛披燦爛,戈矛縱橫。指邊生霹靂,弦下起風雲,哪裏有半點孤寂之聲?”
顏熙點頭道:“聞君一言,茅塞頓開。琴曲果真內蘊乾坤。不過,席某去拜訪王爺之時,卻聽得王爺的琴音平和雅正,並未有金戈之聲。”
朱羽淵悠遠地說道:“世間欲望太多,而欲望,往往就是陷阱,須得內心澄明才可冷靜抉擇。本王平日撫琴,很少彈奏殺伐之曲,多是彈些修身養性的平和中正之音。每每浸潤其中修身養性,卻也未覺得琴曲令人惶惶,隻是希望借琴曲洗淨一天的疲憊造作,沉澱本心的寧靜。可是,那一夜幽篁居外,本王見到了來訪的你。不知你可有察覺,那一夜,本王的琴音並不平靜。
“那一夜,不知為何,本王的心神竟微微顫栗。為了掩飾那顫栗,本王用了平素練習純熟的技巧加以掩飾,就仿佛是做戲一般,又讓自己沉浸其中。或許,師父說的沒錯,琴真的是孤寂的。剝開重重華服掩蓋下的偽裝,本王也不過隻是一個渴求知己的凡人。也許你覺得,本王對你重重試探頗為苛刻,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