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清清的宮殿,連風聲都不忍打擾,外麵明明大風大雪,可是顧卿霜坐在殿內卻一點聲音都聽不到。
她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離開後院,隻是當她恍恍惚惚有點意識的時候,就已經呆坐在這大殿裏。
沒有燭,沒有光,沒有炭,沒有溫度。
顧卿霜開始覺得暗,覺得冷,她蜷縮起來,用力地抱緊自己的身體,可是不管怎麼努力都沒有用,那種晦暗和冰冷的感覺分明就是從骨髓裏往外滲透。她從未覺得這個世界竟然是這副模樣,天昏地暗,寂靜無聲,孤獨好像是看不見摸不著的鬼魂,纏在身上,不肯退去。
她難受得像個丟了心愛的玩具的小女孩,卻又比小女孩多一份理智,正是這份理智,讓她想哭又哭不出來。那種憋悶的感覺堵在胸口,難受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這時幾個人影從門口進來,直朝顧卿霜大步走來。還沒到跟前,中間領頭的一人便拖長了聲音大喊:“聖旨到,皇後顧氏接旨——”
顧卿霜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正中的來人,又把視線垂了下去,好像根本就沒有看到有人進來。
那捧著聖旨的太監也不管顧卿霜有沒有理會,徑直攤開了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顧氏身居國之高位,母儀天下,然品行不端、管教不嚴,行為德行有失國體尊嚴,不具國母之風,當褫奪皇後封號。”
顧卿霜耳畔,隻有最後一句話聽進了耳朵裏,心裏雖然突的跳了一下,但是很奇怪地又馬上平靜了下去。
也許,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也許,她早就在等著這句話。
“然,念其往日操持後宮,井井有條,微有苦勞,且顧氏一門三代盡忠,為國之棟梁,功過相抵,免去廢後之罰。但顧氏之失,若不追究,難平民憤,其掌管後宮更難以服眾,顧免其掌管後宮之權,由東西兩宮太後共行管理後宮之職,凡重大事件需通報於朕,經朕審議後再作決斷。欽此。顧氏接旨!”
那太監念完,就將聖旨遞到顧卿霜麵前。
顧卿霜好像沒聽見似的,並沒有搭理他。
“顧氏接旨!”太監提高了聲調,想要引起顧卿霜的注意,連說了好幾聲都沒得到回應,他皺起眉頭,甚至有點懷疑顧卿霜是不是聾了。
不過,顧卿霜雖淪落至此,畢竟也是顧家的大小姐,而皇後的身份也還在,那太監並不敢放肆,小心囑咐道:“那……奴才就把聖旨放在這裏了。”說罷,太監將聖旨擱在顧卿霜身旁的桌子上,領著人退了出去。
顧卿霜轉過頭去看著放在桌上的東西,伸手慢慢地將它握住。
品行不端,管教不嚴……
為國母者,身負四宗難以饒恕的罪名,卻隻是被免去了掌管後宮之權力,也是難為白暮宸能做到這個地步了!
這麼想著,顧卿霜臉上劃過一絲冷笑。她知道他在忌憚什麼,不單單是顧家的勢力,還有,那個人……所以即便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有了俐兒出來頂罪,他便無法辦到直接廢後。
她用力地握著奪權的聖旨,就好像握著最後一刻的俐兒的手,但這一刻,她並不知道自己想要抓住什麼,隻是每多用一分力,心裏隱隱的疼痛就會加重一分,然後那一部分就慢慢地變得堅硬起來。
白暮宸……白暮宸!你好狠的心!
這個念頭從腦海裏掠過,就像突然衝開了門窗的那道颶風,令顧卿霜渾身上下一陣止不住地顫栗,她才驚覺,那顆曾經一團火熱的心,竟然已經涼了。
“噔噔噔!”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如同在夢裏響起一般。
顧卿霜還是渾渾噩噩地,直到門口傳來聲音說:“娘娘,伶兒姑姑回來了。”
腦子裏的某根神經劇烈地跳動了一下,就像被壓到極致的彈簧忽然被鬆開,躥得老高,她甚至感覺到被觸痛,不容多想,身體已經作出反應,大步朝門外走去。
原本就冷清的雲夢宮,如今更是寂寥,沙沙的腳步聲從雪地上經過,已是最明顯的聲響。
顧卿霜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穿過了回廊,來到伶兒住的居所。這裏本是兩人的住處,如今卻……
顧卿霜按捺住心中油然而生的悲涼,快步走進去,直瞧見伶兒躺在床上,身邊有個小丫鬟在守著。
伶兒聽到響動,微微張開眼,顫抖著叫道:“小姐……”她一邊張口,一邊試圖坐起來。顧卿霜趕忙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床邊,將她按下。
“別起來了,身體要緊。”
“娘娘放心吧,”旁邊的小丫鬟安慰道,“方才太醫已經來看過了,伶兒姑姑隻是急火攻心,又染上風寒,之前在地牢裏寒氣濕重,沒有得到適當的治療,才會這麼虛弱,這段日子隻要按時服藥、好好調養,很快就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