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紅妹看了一眼高洪,高洪趕緊把頭低了下去。尹紅妹繼續問明世清,說能確定是自殺嗎?
明世清說根據現場情況,基本可以排除他殺。
尹紅妹說這女人抓來幾天了?
明世清說三天了。
尹紅妹又問道,她家人這幾天來過嗎?
明世清說,昨天上午來過,可能是她婆婆,抱著一個不到周歲的孩子,來喂了奶之後,才又抱走的。
尹紅妹低頭沉思了一會,又抬起頭問他,這個女人這兩天有什麼反常表現嗎?
明世清想了想,說,沒有。她不愛說話,很文靜的樣子。一開始屋裏關三個女人,其中一個上了年紀的行動不方便,這個範小靜還扶著她去廁所,幫她洗臉,很賢惠的樣子。昨天喂了自己的孩子後,還逗著孩子玩了一陣子,那孩子咯咯地笑,女人也高興的很呢,沒想到到了晚上,竟然會想不開。
尹紅妹轉向高洪說高鄉長,你的意見呢?
高洪說,我的意見是要首先做好家屬的安撫工作,把這個事情盡量壓下來,如果捅破了天,必將會給我們槐河造成災難性的影響。
高洪顯然心虛的很,說關於安撫工作,我知道鄉裏沒錢,我願意拿出10萬。
尹紅妹聽他說完,沒說什麼,又轉向江風,說江書記你說說看。
江風說,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人命關天,我想壓是壓不住的。即使一時能壓下來,紙包不住火,終究還是要被抖擻出來,到那時候我們就處於被動了。我的意見是,盡全力做好家屬的安撫工作,同時我們要勇於承擔責任,敢作敢當,用實際行動取得家屬的諒解。
江風說著,瞥了一眼麵如死灰的高洪,高洪正用可憐巴巴的眼神望著他。江風裝作沒看見,心想讓你得瑟吧,看你高洪這次怎麼收場!
副鄉長何清生也發表了自己的意見,認為還是應該想辦法把影響降到最低,說高鄉長高風亮節,已經承諾自己拿出10萬,我想隻要多賠償,有錢能使鬼推磨嗎,堵住她家人的嘴巴就好了。
江風滿以為尹紅妹會一如既往地支持自己的意見,沒想到尹紅妹聽完幾個人的發言,斬釘截鐵地說,我同意高鄉長的意見。這個事情,無論如何,不管付出多大代價,都一定要壓下來!強行征收良種款,非法抓人,這個責任追究下來,我們在座的誰也逃不掉責任。家屬的安撫工作,由江書記負責,何鄉長和蔡站長參與,秘密做工作,隻要對方肯開口,要多少錢都先答應下來。隻要能先把人入土為安了,接下來的事情就會好辦些。江書記,你有沒有信心?
沒等江風回答,院子裏忽然傳來嬰兒奶聲奶氣的啼哭聲。一個老太太的聲音說,哦哦,乖不哭,乖不哭。一會就能見媽媽了,一會就能吃奶了。
嬰兒嗷嗷待哺的哭聲,雖然聽起來奶聲奶氣,但卻如一記記響亮的耳光,重重地抽打在幾個人的臉上,聲聲拷問著他們的良心。這個可憐的孩子怎麼知道,她再也看不到媽媽的笑臉,再也不能鑽入媽媽那溫暖的懷抱,再也吃不到媽媽那甘甜的乳汁了!她太小了,她甚至還沒有記住媽媽的摸樣,也許媽媽留給她的,隻是一個模糊的影子,一聲親切的呼喚,抑或是一種淡淡而溫馨的體香。她來到這個世上,注定要曆經風雨,注定要走過一個失去母愛的殘缺人生。
聽著這揪心的哭聲,幾個人都低下了頭,默默無言。尹紅妹的眼睛濕潤潤的,她輕輕歎了口氣,語氣沉重地對明世清說,明所長,你去應付一下吧,先不要讓她們知道真相,怕她們接受不了。明世清答應著,站起身走了出去。
院子裏的楊樹下,圪蹴著一位滿頭白發滿臉滄桑的老太太,滿臉刀刻似的皺紋。她懷裏抱著一個花花綠綠的小被子,那小被子包的嚴嚴實實的,粽子似的,吱哇吱哇的哭聲就是從那裏麵傳出來的。老太太一邊輕拍著被子哄孩子,一邊大聲叫著小靜,小靜,我把妞妞抱來了,她餓壞了,你趕緊喂她奶吧!
明世清走上前去,盡量裝作輕鬆地說老太太,別叫了,妞妞她媽昨天晚上突然發燒,我們把她送醫院輸液去了,等退燒了就直接把她送回家,你和孩子先回家去等著吧。
老太太一聽,慌了,說哎呀,俺媳婦她要緊嗎?她身子結實著呢,昨天不還是好好的嗎,怎麼說發燒就發燒了?
明世清勉強笑了一下說,不要緊,就是有點著涼,打打針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