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營村的那位老紅軍叫劉援朝,已經癱瘓在床多年了,生活不能自理,吃喝拉撒全在床上。幾個人剛走到院子裏,就聞到一股濃烈的人味。
進屋一瞧,老人瘦得皮包骨頭,躺在床上動彈不得,身上都是褥瘡。尹紅妹有點不高興,皺著眉頭問村長準備工作是怎麼做的。
村長麵有難色,還未開口,老人的兒媳婦,一個四十多歲,矮胖,齙牙,臉盤很大的女人抬腿朝腳下的一隻黑狗猛踢了一腳,唾星四濺地嚷嚷道,裝啥逼哩,平常不關心,該過年來作秀!明天哪龜孫敢來,我非揪著領子吐他一臉糖雞屎不可!
村長悄悄把尹紅妹拉到一邊,說尹書記,這家我看就算了,別讓師書記來了。他這媳婦名叫金娥,是十裏八村有名的母老虎,你沒看她那潑樣,保不準明天要出點啥事,到時候不美氣。
尹紅妹說,師書記的行程全部定好了的,不能改。明天第一站就是這裏,我們必須保證來個開門紅。
村長一聽,一個勁地吧嗒嘴。
尹紅妹說,你去好好做做金娥的工作,實在不行,讓她明天暫時回娘家。
村長說,她早和娘家斷絕關係了,十來年不來往了,親娘死了都沒回去看一眼。
尹紅妹想了想,問,這金娥平時對公爹怎麼樣?
村長頭搖得撥浪鼓似的,說別提了。平時稱呼老人都是“老不死的”,不給吃不給喝,拉屎撒尿都不管,整天讓老人在自己的糞堆裏躺著,昨天我才派幾個人把老人的個人衛生給整了下。這潑婦自己不伺候老人,還擋著別人不讓幹,把其中一位婦女臉都抓破了。
尹紅妹聽了,憤憤地說,真沒想到,我們槐河還有這等事?
村長說這還是輕的。金娥沒有一點人性,還逼著老人喝自己的尿哩!好幾個鄰居都看到了。
尹紅妹氣得半天沒說話,又問,劉老的兒子呢,也不管他親爹?村長朝院子裏一個一臉倒黴相的小個瘦男人努努嘴,那男人正坐在一個大木盆旁洗衣服,裏麵都是老婆的褲頭胸罩襪子什麼的。
尹紅妹說這樣吧,你再安排人把劉老的鋪蓋換了,買些藥膏給他塗上,再給他買些奶粉什麼的營養品,明天你哪也別去,就呆在這裏等著縣領導。
村長撓著頭說好是好,隻是村上沒錢啊。
尹紅妹從包裏拿出幾百元錢遞到他手上,說算是我孝敬老人的,你現在就安排人去買被褥。
村長剛接了錢,看到金娥虎勢勢地往這邊走,趕緊把錢塞到褲兜裏。金娥也不看尹紅妹的麵子,說村長,你在這偷更摸夫地比比啥哩?要是有能耐你就把這老不死的拉你家去當爺供著,沒這能耐你就一邊涼快去!你們這些貪汙犯,大的大貪小的小貪,人前一個樣人後一個樣,就他媽會幹麵子活!
一邊的高洪看不下去了,厲聲說你這同誌,有沒有一點素養,嘴巴幹淨點!
那金娥聽有人竟敢說她這麼有素養的人沒素養,還說她嘴巴不幹淨,不樂意了,呼嚕一聲把鼻腔裏的一大泡鼻涕吸到嘴裏,然後瞅準高洪那張白生生的臉,呸地一聲,鼻涕帶著濃痰,子彈似的射到了他臉上。
高洪滿臉開花,被射得睜不開眼睛。狠罵了一聲,握了拳頭就要去揍潑婦,被何清生幾個拉住了。江風站在旁邊沒動,他的想法是誰也別拉高洪,讓他上去把這個母老虎狠揍一頓才解氣呢。
眼看此地不可久留,尹紅妹帶隊撤退。村長追出來,攤著手說尹書記,你看我這工作可咋開展?
尹紅妹說你就按照我說的辦,金娥那裏你不用擔心。
村長還想說什麼,尹紅妹已經上車走了。
尹紅妹在車上給派出所長嚴鋒利打了個電話,要他馬上派人到兵營村,把一個叫做金娥的女人抓起來,就告她虐待老人。那邊的嚴鋒利可能問怎麼處理,尹紅妹說,教育為主,拘留到明天下午就放了吧。
和尚嶺村的這位老紅軍叫盧漢陽,曾經做過首長的警衛員。他身體很棒,八十多歲高齡,還是眼不花耳不聾的。他家經濟條件不錯,房子蓋的很漂亮,院內也是平整的水泥地,還砌了一個花壇,不過裏麵種的不是花而是香菜和大蔥。
老人的兒子兒媳也都五十多歲了,收拾得齊齊整整的在院子裏站著,臉上都是樂嗬嗬的表情。這是鄉長高洪的責任田,所以各項準備工作做的很好。高洪為了展示自己工作做的到家,現場模擬了縣委書記,握著盧老的手親切地說,老同誌,我代表全縣人民看望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