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五更時分,涼意滲骨,沐千尋與青若還紮在小屋中,疲憊的倚在一起,難得的清醒不起來。
有時候,人與人之間,就是這麼奇妙,前一刻還劍拔弩張,水火不容,下一刻,就能這樣後背抵著後背,休息取暖。
沐千尋睫毛覆下來,顫動幾下,眸子努力的睜開一條縫兒,聲音懶懶的,當真困得要命:“喂,認的差不多了吧?”
“嗯!”青若更是累的上下眼皮直打架,渾身骨頭都是酥酥軟軟的,不想動彈一下。
怎麼就能這麼累呢,她這麼些年為了將莫雅樓經營好,也是沒少操勞,連著幾日幾夜不眠也是有的,從未這樣過。
這不就認了幾個時辰的藥嗎,竟跟打了仗似得,提不起一絲力氣,渾身的精氣神兒都被抽走了一般。
“那…那就回去睡吧,晌午過後,後院等我!”
“好,回去睡,你先起來!”
“你先!”
“不,我喊一二三,我們一起起來!”地板冰的要命,二人卻沒感覺似得,恨不得長在上麵,誰都不願起身。
門咯吱一聲被打開,冷風嗖嗖的往裏竄,頓時衣衫單薄的二人覺著四肢百骸都是寒氣,不由得一個機靈,清醒過來。
慕宥宸麵色陰沉的站在門口,望著沐千尋的眼神,是濃濃的心疼。
這樣明顯的目光,刺的青若的心一疼,他始終都不願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哪怕是一抹餘光。
沐千尋衝他傻笑,很沒形象的打著哈欠,漂亮的眸子還是沒有完全睜開,朦朦朧朧的眼淚汪汪的,煞是醉人,聲音軟綿綿的很是撩人:
“夫君,快來背妾身回去,妾身實在沒力氣了。”
慕宥宸扯扯嘴角,這丫頭是愈發古靈精怪,本來想責備她幾句,看她這樣,他怎麼忍心。
邁動步伐,幾步走過去,將沐千尋一把扶起,動作輕柔的拽到背上,頭也不回的離開。
沐千尋發誓,她決對沒有做給青若看的意思,她真心是太累了,身邊的人換成誰,她都會這麼做。
青若歎息,認命吧,人家靠背的,她靠走的,身子搖搖晃晃的,跟上前麵快走的沒影兒的二人。
沐千尋則爬在慕宥宸背上,舒服的睡得天昏地暗,似乎這輩子都沒睡這麼香過。
墨風山,再熟悉不過的場景,天,是灰色的,地,是白色的,遠遠望去,連成一片,混沌的分不清天與地,隻能看到明顯的交界線。
到處都是白茫茫的雪,鋪天蓋地,望不到邊際,落了一層又一層,每一片都晶瑩剔透,散發著聖潔的光輝,致命的寒冷,無暇欣賞這獨特的美景。
耳邊風聲不斷,呼呼的吹過,單調反複的隻有這一種聲音,越聽越覺得恐怖,想要去掩耳,卻凍得僵硬的伸不出手。
眼前,徒然出現一抹殷紅,灑落在這雪地中,紮眼非常,血跡襯托著白雪,白雪襯托著血跡,妖豔詭異。
再往前看,是一個身形瘦弱的女子,一襲藍衣,手腕腳腕不斷有獻血溢出,滲在雪中。
心一揪一揪的,好熟悉,好熟悉,那女子緩緩轉過頭來,蒼白的絕美的麵龐上,赫然一道醜陋猙獰的疤痕。
想要驚叫出聲兒,卻沒有一絲聲音從喉嚨迸出來,想要掩麵,卻找不到手在哪裏,想要躲藏,身邊卻空無一物,反反複複的呼吸,一次比一次困難,直到窒息。
那脖子上的玉佩閃著光芒,在風中動蕩,仿佛裏麵駐紮著鮮活的靈魂要破殼而出了一樣。
一陣沉穩的腳步聲響起,踩在雪麵上,很有節奏感,聽著十分悅耳。
那是一個與地上的女子有七分相似的女子,隻不過二人氣勢截然不同,她比這滿地的冰雪還要冷冽,眸子中不帶一絲情感,從頭到腳,都是黑色,猶如地獄爬出來的羅刹。
輕輕的靠近地上的女子,一把揪下她的玉佩,掐著她的脖子,嘶吼,她們聲音也很像:
“尋兒,尋兒,你為何不給娘親報仇?要你有何用?你還不如死了算了!”
“算了…算了…算了…”這樣的聲音一直回蕩在耳邊,比死還難受,那冰冷的手橫在脖子上,就是甩不開,掙脫不掉。
“不要!”沐千尋猛的從床上彈起來,香汗淋漓,自己都能聽到那有力的急促的心跳聲。
這動靜可不小,慕宥宸也被驚醒了,望著沐千尋的模樣,也嚇壞了,一把將她攬入懷中,撫著她的後背,輕聲詢問:“怎麼了尋兒,可是做噩夢了?”
沐千尋靠在他的胸膛,緊緊抓著他的中衣,骨節泛白,緊張的縮成一團,不住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