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牽著手的生深黑色衣裳的總角小女孩看著眼前一身雪白的男子。
少年雙手前並，彎下腰身，寬大的白袖流綴而下，巧妙的遮住一張俊逸的臉。從容行完一禮，溫潤的聲音響起：“原來昭月的公主便是我的小師妹。”如水中遊魚一般怡然。
女孩也如同少年一般，認認真真行完一禮，聲音還有些稚嫩：“熾楓見過師兄。”一雙沒有任何符合年齡該有的稚嫩的雙眸緊緊鎖住少年。
少年勾起優雅的嘴角，伸出手來，修長的食指中指輕輕點在女孩子的眉心，雪色衣袖拂在了女孩子的鼻頭。
女孩子微微一震，繼而就聽到男子的溫潤：“有一雙好眼睛。”緩和地收回了手。
女孩子眉心擴散，咧開嘴角，有些歡喜：“師兄謬讚了。”
少年輕挑俊眉，看了女孩一小會兒。輕抬眼瞼，看著麵前的白發黑服男子，笑得從容。進而輕撩起及踝的衣擺：“瑾之就此拜別師父。”
白發男子看了一眼跪在眼下的少年，細砂摩挲般的聲音響起：“下山去吧！”拉起少女繞過還伏在地上的少年進屋去了，不曾回頭看一眼。
女孩偏過頭去，正看見少年離去的背影，不緩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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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後
男子一頭白發，神明儀秀，朗目疏眉，如同三年前那樣俊美無儔毫無變化。女子卻已不再總角，眉目早已長開，秀麗婉約，黑衣錦繡，一條黑絲帶把一頭黑發輕鬆束縛在腦後，平添幾分瀟灑。
屋前遍種桃樹，正是四月時節，山上桃花開得極為絢爛。一陣風揚起，緋色紛飛。
白發男子手持一把長四尺通體漆黑的窄口寬劍在院子裏練習。看見黑衣錦服少女笑意盈盈地從緋色中緩步踏來，便停下笑問：“熾楓何事”
女子直跪下地，語氣淡淡：“三年之期已到，徒兒這就拜別。”沒有絲毫眷戀，也無丁點愉悅。
男子勾起嘴角，劍眉揚起：“這一下山，不生即死，你可明了。”說完，直勾勾盯著跪在地上的女子，想要探究出什麼。
女子淡然一笑：“生已不由我，死怎敢逆我！”雙目已是晶亮，仿若已是這命運的主宰般悠然。
男子哈哈一笑，右手將黑劍負在背後，闊步向屋裏走去，朗聲道：“下山去吧，此世應有你。”
熾楓緩緩站起身來，如同當年那個少年，不急不緩地離去。唯有被風揚起的廣袖和緋色的花瓣相和著舞蹈。
熾楓身後跟著一個清麗女子，柳眉細目，纖弱秀美。“主子可是直接回府？”秀美女子正是熾楓的護衛綠籬，雖看起來纖弱，實際卻是武藝高強。
熾楓徑直前行，速度沒有絲毫的怠慢：“今日先下山借宿一晚，明日回府。”
“是。”一個標準的武士回答，簡單利落，女子不再多問。
一家農舍出現在眼前，門前幾塊生菜地倒也茂盛，幾隻雞正在田野裏散步。一白發老婦見熾楓走來，也快步迎了出來。老婦卻是邊走邊問：“貴人何事？”
熾楓瞟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黑錦衣裳，略一皺眉。便對眼前老婦彎腰一拜，老婦慌忙扶著熾楓：“貴人使不得，使不得。”熾楓直起身來，笑道：“今日可否借住一宿？”
老婦連忙答應，請熾楓進屋去。老婦喚出自家老頭子，見過熾楓，熾楓也一一回禮。老婦頗為慈善，與老伴也是其樂融融。
“農舍粗鄙簡陋，貴人莫嫌棄才是。”老婦給熾楓和綠籬一人倒了一碗水。
熾楓也不忸怩，持起水碗，一飲而盡：“謝謝婆婆才是，讓我二人進屋，又用好水供我們飲用。”
老頭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稀鬆的牙齒，聲音倒還洪亮：“都是些山間物事，比不上城裏的好。”
熾楓吃著老婦端上來的飯菜，米有些泛黃，菜也是些普通的山間菜，但是熾楓卻吃得很歡：“婆婆生活也真是令人羨慕，老伴相伴，喂雞種田，人生足夠了。”
老婦本是很高興的，此時卻是臉色變了，向內屋走去。熾楓正是不解，老頭走了過來，低聲哽咽道：“貴人莫怪，我們本來有一個兒子，前年戰死沙場，連骨頭都沒見到。”
熾楓連忙道歉，也皺眉問道：“國君可有發撫恤錢。”
老頭低歎一聲搖搖頭：“哪有那些東西，有也到不了我們這些窮人手裏，戰死沙場的是窮人，拿錢糧的卻是那些富貴人。”
熾楓又問了一些問題，才知道，這昭月果真已是腐敗不堪，若是書上看來，還有些令人懷疑，今日一探，便是坐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