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懸空,失了重力。刺骨的風重重地打在臉上,快速掠過的視線裏,炫彩的霓虹星星點點地交融、雜糅在一起,扭曲成點點幻影,迷了眼神。
明明身體在急速下落,心底卻一點慌張、害怕都沒有。隻隱隱覺得,這樣的場景好熟悉。
突然眼前一片亮光,時間仿佛在此刻被摁下了慢放。
隨即映入眼簾的,是一麵陽台的落地窗,房間裏,一對男女在激情忘我的親吻,從門邊,到床上。男人早已迫不及待地將上衣脫去,然後手掌開始在女人身上窸窣撫摸,片刻便令她衣衫半褪,露出肩上一隻妖豔的振翅蝴蝶。
那女人的頭在這時抵在了男人的肩上,臉上卻一點兒也沒有享受之色,反倒皺著眉頭,似頗為痛苦。下一刻,她的痛苦神情瞬間轉為驚恐,睜大了雙眼直勾勾地瞪著落地窗外的窺探者,嘴裏似在尖聲驚叫。
緊接著那男人也回了頭。
“嘭——”地一聲巨響。
後腦猛地一疼,許娉婷驀地睜開了眼!
目光有些渙散,用了兩三秒時間才找回焦距,第一反應是去摸後腦勺,才發現果真腫起了一個小包。
正常人的第一眼看到的該是天花板,她的視線範圍內,卻是枕頭。鵝黃底金絲勾邊的羊毛枕。
怔了怔,隨即想要爬起身來,腦袋還有些昏沉,背上是火辣和冰涼在交替。
這一動,手背上也莫名一痛。
床邊點滴架裏的瓶子已經空了,血都回流了一些。
許娉婷忍著痛,直接將膠布連同針頭一塊拔掉。
一回頭,窗邊的沙發椅上,保姆正打著盹兒,撐著手肘支著腦袋,似乎是真的累了,腦袋一會一會就往下掉,還是沒有醒過來。
手腳有些虛浮無力,喉嚨幹得發疼,眼睛也還是酸澀著。她小心翼翼地披上薄毯,輕手輕腳地走出了房間。
A市位於南北交界地帶,並不用暖氣,而這整棟屋子似是開了中央空調,除了空氣有些幹燥,倒也不覺得陰冷。
從二樓走到一樓,沒有一點動靜。
許娉婷愣在客廳半晌,才隱約捕捉到時有時無的水聲。
順著方向尋過去,在一樓樓梯下的一扇門穿過,扶著回旋梯往地下走,嘩啦的水聲越來越清晰。
拐過彎後,視野倏然開闊,碧藍水色的泳池裏,正有一個人如海裏矯捷的魚,來回自由穿梭。水花碰撞的聲音擴大在寬敞的空間裏,蕩出回聲。
許娉婷默默地走到池邊的躺椅上,坐了下去,視線隨著水裏的人的動作,來回移動。
堅毅的側臉,高聳的鼻梁,連這種時候,唇線都是抿著的,構造出獨屬於他的睥睨與氣質。騰騰的水花在室內燈光的照耀下溢彩流波,間或著他健康的古銅膚色,恍了恍她的眼。
剛剛的夢境,和前世死時的記憶有所出入。這回,她清晰地看見了Vivian的樣貌,隻是……掠過最後一眼時,那個轉過頭來的男人,不是徐強,而是換做了高城的臉。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雜亂的線索觸發混沌的夢境。
“你怎麼下來了?”
眼神短暫的收縮後,極具穿透力的低沉嗓音響徹耳畔。許娉婷才收回思緒,呈現在眼前的就是一副巍峨健碩的身體,深藍色的緊身泳褲崩實了肌肉,尷尬得不去看那處明顯突出的部位,視線掃過如故的六塊腹肌,迅速地轉到他的臉上。
眉頭微微皺起,眼眸帶著淡淡的怒氣盯著她,眨眼間竟然已經站在她跟前。
許娉婷仰起頭與他對視,正準備開始說什麼,他彎下腰來,棱角分明的麵容瞬間在她眼中放大。
她心底霎時驚了驚,下意識地就站起身來。
結果這一起身,兩人的額頭“砰”地撞到了一起,疼得她整張臉都皺到一起,原本就酸澀著的眼睛輕而易舉地就落下了兩滴淚珠。
“你——”斥責的話在看到她表情的一刻頓時噎住,高城的眉頭擰得更加緊,連忙將她摁著額頭的手拿開,自己的掌心捂了上去,輕輕地幫她揉著。
“坐著就坐著,突然站起來幹什麼?”
雖然已經盡量緩了口氣,許娉婷還是敏感地察覺到他隱隱的惱意。
“不用揉了,不疼。”似是跟他賭氣般,許娉婷稍微轉了轉身,就避開了他的觸碰。
高城簡直都要被她氣著了,硬是憋著情緒,冷著臉,彎腰拿起掛在躺椅扶手上的浴袍,穿上了身。
這下子許娉婷才明白過來,方才純粹是自己的誤會,臉頰連帶著耳根頓時燒紅了起來。
“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