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有了靈感,許娉婷喜歡一鼓作氣將腦中的想法全部展現在圖紙上才肯罷休,也就成就了她的禁閉時間。
注意力完全集中之下,外界的任何侵擾都會自動屏蔽,精力也跟著愈發旺.盛。等徹底放下手中的筆時,窗外的夜濃黑不見邊際。連續幾個小時保持著埋首的姿勢,她這才伸了個長長的懶腰,活動了活動僵硬酸澀的脖子,瞥了一眼鍾表。
淩晨1點過5分。
備用桌上,放著一份還未動過的飯菜,不知閆婧是何時神不知鬼不覺送進來的,此時自是已完全涼透。不過,這一天雖才吃了一頓,她倒也沒覺得餓。
就是在這個時候,手機屏幕幽藍的熒光淡淡地亮起,沒有鈴聲,亦沒有震動。
深夜來電,本就讓許娉婷困惑,然待她看到所顯示的人名,她更是糾結起眉頭,下意識地咬唇,緊緊地攥著手機,猶豫著該不該接。
沒人接聽,電話斷了,許娉婷心底一鬆,暗暗舒了口氣。隻是停了一會兒之後,又重新撥過來了,固執得像是擱淺在沙灘上的魚,奮力地跳動著身體,竭盡全力地想要回到水裏。
她的手指已經緊得有些發白。終於,在第二次掛斷前,她深吸一口氣,毅然決然地劃過了接聽鍵。
“你好。”幹澀無比的聲音飄蕩在安靜的書房裏,極盡公式性的口吻,隻有她自己才能感受到其中夾雜的那絲幾不可聞的顫抖。
不想,回答她的卻是一陣讓人窒息的沉默。
他既然不言,她便也不語。
片刻,傳出他的歎息聲,粗.重的呼吸通過聽筒乍然震了震她的耳膜。
“我以為,你依舊不會接的。”
幾分自嘲,幾分酸楚,幾分驚喜,熟悉的清亮嗓音,此時聽來竟帶著些許低沉,如同這夜一般,帶著淡淡的神秘,蠱惑著她的心。
她的心就是這樣緊了緊,脫口問道:“你喝酒了?”
他再度不語。
而他愈是這樣,許娉婷反而愈加不安——很明顯,他的情緒不對勁。
良久,他晦澀艱難地喃喃:“Rebecca,我想你,很想你。”
一句話,讓她益發肯定,他和平日不一樣。同樣是輕易能令人臉紅心跳的情話,卻迥異於他慣有的口吻,起碼,許娉婷從中聽出的是宛如一隻孱弱小獸尋求安慰的鳴叫。
她不清楚自己現在是否對他還一如當初,但她肯定,這是她曾深愛過的男人。她闔上眼皮,在心裏努力地告誡自己,不能心軟,堅決斬斷。
可無奈,她從未聽過他如此無助低落的聲音。她隻覺得當下自己像是被精靈蠱惑,欲罷不能。
那個精靈,就是宋斐。
於是,半晌之後,她軟軟地問:“你在哪裏?”
※※※
她知道,這兩天宋斐被臨時召回了英國,事情似乎異常緊急。因為這個,原本定在周五的行程,推到了周日下午。也就是這個時間的幾個小時之後。
正因為知道明明幾個小時之後就要見麵,宋斐卻這般,許娉婷才禁不住擔憂。
直至到達他所住的酒店公寓門口,她才躊躇著止住步子。
這一步要是踏進去了,此前對他的再三拒絕,不僅白費功夫,倒還顯得她故作姿態。她心底不由歎息,方才怎麼就一時糊塗,直奔而來了。
斂了斂思緒,許娉婷打算回頭,而房裏恰恰在這檔口傳出玻璃碎裂的清脆響聲。
她心頭一緊,當下也沒多想,伸手急促地敲門,卻發現門並沒上鎖,便直接打開衝了進去。
走道裏隻開著一盞昏黃的壁燈,許娉婷急急地穿過,廳中昏暗一片,隻能通過映入的些許燈光,勾勒出靠窗的地板上一人模糊的身影。
許是聽到動靜,他抬起頭望了過來。明明看不分明,許娉婷卻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的眸光霎時亮如星辰,泛起暖暖的笑意,嗓音裏帶著喜悅:“你來了。”
不知怎的,她的鼻子裏因這三個字刹那間湧上莫名的酸楚。
黯淡的光線容易隱藏人的情緒,往往情緒也會在黯淡的光線下愈發潰堤。於是許娉婷當機立斷地伸手mo到了牆上的開關,“啪”地一聲,房中的情景瞬間一覽無餘。
乍然的光亮令宋斐下意識地抬手擋在眼前,一時看不到他的神情。他身上的西裝未脫,領帶鬆鬆垮垮地掛著,白色的襯衣褶皺不堪,隻一眼,許娉婷就微微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