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玉喝過藥,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下午。
已經連著下了好幾日的陣雨,這時,一道驚雷劈下來,留玉從夢魘裏驚醒,發現手心都是冷汗。
腦子裏一會兒閃過父王被四個大內侍衛抬回來的屍體,一會兒閃過母親自刎後血淋淋的脖子和長劍,一會兒,卻又是九王爺退了婚,她身處火海,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場景。
外頭的雨越下越大,漸漸有冷風灌入領口。留玉拉攏衣襟,見暴雨打落外頭開的正好的杜鵑,被風一吹,就夾雜著雨絲打在窗沿上,於是披好衣服,前去關窗戶。正巧透過窗戶,見到不遠處回廊,攜大夫前來的趙琳、趙玨兩姐妹。
趙琳長留玉一歲,卻不似留玉這般抽科打諢地過日子,她在京中早有“才女”之名。更從幾年前,成了“第一公子”的紅顏知己。兩人昔日湖上泛舟,吟詩作對,好不般配。而留玉便是那打鴛鴦的棒槌,有他二人出現的地方,也絕對有留玉的影子。
後來又傳出了趙琳搶表妹夫婿的流言,讓“才女”名氣大跌,加上留玉的攪合,九王爺有了忌諱和厭倦,便也漸漸少了和趙琳的來往。不過,趙琳和留玉的梁子卻是結結實實地結下了。
兩人隔著雨簾相視一笑,趙琳皮笑肉不笑,留玉笑的帶上幾分自嘲。當日的事情,現在看來,真是可笑和無聊。
趙玨是趙府幺女,平素就被寵的無法無天。可以往的留玉比她還要無法無天,兩人湊到一塊,必是要鬥的你死我活。
趙玨是見不慣有人比她還要擁有更多的寵愛和注目,而留玉,純粹是因為不喜歡趙家姐妹。
可如今,留王府沒落,九王爺退婚,留玉毀容,這已經極大地滿足了趙玨的好勝之心,稚嫩的臉上揚起一道憐憫而得意的微笑。
留玉為難地皺起了眉頭。不管江山如何變遷,她對趙家姐妹,實在喜歡不起來。
趙琳姐妹也沒打算進留玉的屋子,和一個丫鬟吩咐了幾句,便讓丫鬟領著大夫前來。這大夫是趙家請來給留玉看病的,現在應該是來給留玉的左臉敷藥。
丫鬟是良辰,帶著大夫到了門前,便將所有的事情交代給了小薰。
大夫一邊取藥,一邊交代小薰,“今日匆忙,隻為郡主製好一小罐子的藥。姑娘,你用此勺子將膏藥均勻地塗抹在郡主臉上,然後用繃帶將郡主的傷口綁好,切記明日清晨之前不得解開繃帶。”
小薰很認真地一一記下。等用過晚膳,小薰才為留玉上藥。
到了第二日,小薰給留玉換藥的時候,嚇了一跳,原本就猙獰的傷口如今大幅度地潰爛,還開始出膿,留玉亦是覺得臉部腫痛,心裏咯噔一下,莫非是那大夫的藥有問題?
小薰可是嚇壞了,急道:“小姐,這可怎麼辦?!我去叫管家請那大夫再來一趟!”
留玉連忙攔住她,道:“小薰,不必了。”
“小姐,可是你的臉!”
“我們不是還要去戶部嗎?既然要出府,就順便府外尋大夫。”
“可是,小姐這樣出去,隻怕又會讓某些人說閑話了!更何況,九王爺還在戶部……”
“戴上麵紗就可以了。對了,記得把大夫的藥帶上。”
小薰聽留玉這麼說,便壓低聲音問:“小姐,你的意思是,藥……”
濟仁堂中,大夫將小薰帶來的藥粗粗一看,又放置鼻下一聞,驚詫道:“姑娘,這可是滿滿一罐子白花丹,此物根葉皆帶毒性,塗抹於肌膚上會導致潰爛出膿,更何況,姑娘你的臉原本就嚴重燒傷,豈能如此無知地用此物?!”
留玉雖然已經料到,可心底還是一陣陣發涼。
“這是趙氏給小姐找的大夫!一定是趙氏,還有趙家兩個姐妹,存心是要害小姐!我找她們理論去!”小薰掄起拳頭就往外衝。留玉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道:“小薰,你莫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