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大夫離開的時候,花晚照的心情可以說是五味雜陳。
不到三個月。
大夫說,她的命最多不過三個月。
趙爺死前拚死一搏的反抗,雖然沒有傷及要害,卻足以引起內部大出血,蠱皇受到大量鮮血的滋潤,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貪婪吸食,大大地提前了它蘇醒所需的時間。
別說是公子了,現在隻要是個稍有常識的大夫都看得出花晚照體內那股蠢蠢欲動的勢力。
相比之下,慕容鈺卿的情況似乎要好些,當時她情急之下用自己的血液作藥哺之,竟然真的慢慢起了效果。也許這正是蠱皇的好處之一吧,你用身體養著它,你的血液也變得百毒不侵,照顧慕容之餘花晚照時常會想,倘若她會武功的話,會不會因此功力突飛猛進呢?
“過不了多久你應該就會醒了吧?那個時候你會不會認不出我來了呢?”
大夫並不知道花晚照給他喂食的藥物是血液,隻當是什麼靈丹妙藥,所以開的藥物大多是溫和輔助性質的,然而即使這樣,仍需要小段時間才能讓他蘇醒。
花晚照不敢住在趙爺為他們找的院子裏,而是搬到了對麵,方便隨時留意那院子裏的情況。
本以為艱難困苦的日子終於可以告一段落了,卻不曾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都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一兩銀子可以難倒好漢,當她把最後的銀兩都貢獻給藥店和醫館時,真的是連笑著哭的精神都沒有了。
右臂吊著白色繃帶,左手提著兩人的藥回到住處,花晚照筋疲力竭地伏在床邊。
“你若知道我們現在的境地,會不會氣得想當做從來不認識我?”
“你一直沉睡高臥無憂,像極了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我卻日日提心吊膽,活在刀鋒劍口上。可是慕容啊慕容,我多想就這樣帶你離開,遠離那些許久不懂的悲哀,想讓你忘卻愁緒忘記關懷,放開這紛紛擾擾自由自在。”
“我真怕,你一覺醒來,我已不在。”
空氣中散發著濃烈的中藥味,確切的說,這些日子為了省吃儉用,兩人基本都是靠吃藥過活,但考慮到慕容鈺卿的病情,花晚照每日還會帶些饅頭或者包子回來充饑,然而即使是這樣所剩無幾的銀兩也在近日複診的時候用光了。
晚間喝完補血療傷的藥,腸胃因為長期未進食物而劇烈的攪動,花晚照努力平息惡心反胃的感覺才沒把那些苦澀的湯藥盡數吐出。
不過短短十幾日功夫,原本紅潤白皙的臉蛋已被折磨的慘白饑瘦。噩夢更仿佛緊緊相隨的影子,不論白天黑夜,隻要閉上眼,腦中就不斷回放當時捅向趙爺的那一幕,窒息的殷紅。而對於疼痛,她早已變得麻木,左臂未被包紮的地方,已被刻上了近十道深深的刀痕。
日複一日,右手端著瓷碗接住汨汨流淌的血液,然後一勺一勺哺進慕容鈺卿的口裏。
血腥混雜著藥湯味道,刺激的她隱隱作嘔。
偶爾熬藥發呆的時候她也會撥著柴火回想起原來的日子,那樣歲月靜好的時候,會有麵冷心熱的秦笛可以調侃,會有謙謙儒雅的王勃可以說笑,會有諧謔有趣的慕容可以玩鬧喜愛……哪怕當時明知弄影心懷不軌,她也從不過多計較,天真的以為隻要自己行的光明磊落便可保一世平安。
……
柴火燒至一段,麵前的火苗突然劈啪作響,無情地將美好的回憶斬斷。
火紅的焰苗妖嬈扭曲,像極了花甸裏絢爛的舞蹈。
是了,一切的改變,都源自於公子的出現……
那句活不過半年的輕描淡寫,將一直沉醉在美好假象中的自己打入冰冷的現實,爾後的所有,都變得一發而不可收拾。
她這才發現,人心難測海水難量,每個人都為了不同的目的帶著麵具說謊,貪婪所求的不過是心底自私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