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掃查安樂坊未果,秦笛讓手下先行回府,自己則沿著寂靜無人的道路緩緩而行。
深秋的風吹過,帶著涼意鑽入薄衫內,連日奔波的疲憊終於褪卻了些。
找不到她。明明可以篤定她就在這裏,也許曾經離他很近很近,但卻依舊找不到。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憔悴?不甘?鬱悶?亦或是……慶幸?
“要殺他,先殺我!”
晃神間,腦中又閃過當日鳳凰庵上三人對峙時,花晚照堅定嘲諷的語調。那樣與人敵對的場景,他早已不是第一次經曆,冷淡如他,從來不會因為外力擾亂心神,可是那一次,他無比清晰地感到自己握劍指向她的手在微微顫抖,而她的一句話,徹底亂了他的心跳。
這種情緒太危險,也太陌生,平生第一次有了不知所措的感覺。他想,是不是因為王勃的一句叮嚀,導致他關注這個女子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街上無人,萬家燈火已然沉寂,葉落露華生,竟然帶了些蕭瑟的味道。
從鳳凰一路迅疾趕來,途中還收到了清平的線報。真是沒法想象,原先貪生怕死的膽小丫頭,何時有了這樣的魄力威震青樓,一番威逼利誘居然還把那些男人製的服服帖帖。
是了,她是變了。自從知曉了真相,自從獨自帶著慕容鈺卿逃離鳳凰,一切就變了。她變得勇敢了,敢拿起匕首殺死比自己厲害百倍的男人,敢舉起瘦弱的胳膊同皇家的勢力對抗,也敢為了認準的東西,就算頭破血流也要捍衛。
可為什麼她認準的東西,卻是慕容鈺卿!
這個邪魅詭詐的男子,不愧是玩弄人心的高手。但是這一次,他決不允許他再傷害別人一分一毫!
秦笛伏在劍上的手不由自主地緊了緊,原本漆黑清冷的眸中閃過一道狠戾堅決的神色。
他還清晰地記得四年前的秋季,金陵白汀州。
當時自己因為一件朝中貪汙大案無意得罪了‘未必知’的堂主,被那堂主設計追殺近百日,最終力竭於白汀州。
就在他以為自己命不久矣之時,湖水上突然掀起一陣濃烈刺鼻的迷霧,身體倏忽被人扛起,飛快地消失在泛著紅暈的湖水上。
沒錯,他們正是因此結交。慕容鈺卿救了他的命,將他藏匿三個月,並成功引開陰魂不散的未必知死士。
可笑那時,一向不苟言笑的他居然和這個男人一見如故把酒言歡,如今卻發現,曾經的一切不過是他愚蠢的自以為是。
細細想來,曾經那些真摯的話語,義氣的舉動,到底是不是從一開始就存了算計和利用?
人已行至府邸前,腳步停住,秦笛不禁仰天而望,似乎想透過厚實的雲層看清什麼,可是眼中除了同樣深邃陰霾的天空,什麼也沒有。
“秦笛!”思緒被嬌喝打斷,他順聲望去,意外地發現曉露一襲綠裙立在門口衝自己招手。
招手的幅度有些大,水漾的眼睛裏光華灼灼,一臉輕鬆愉快。
他有些頭疼,深呼吸一口氣,踏步卻不複剛才的沉重異常:“露使重傷未愈,不呆在鳳城養病,跑到清平來做什麼?”
曉露明顯沒讀懂他眼神中隱含的淡淡排斥,雙手疊抱胸前,笑道:“喲!好歹咱現在也是合作關係。不來監督監督你工作,本使實在不放心的很。”
秦笛嘴角一抽:“不勞露使掛心,秦某自己一人就能將事情辦好。”
“是麼?”曉露看著他從身邊走過,跟上,諷刺地:“那想必秦大公子今晚收獲一定頗豐,定已將殺害李靖的凶手順利緝拿歸案了。”
秦笛似沒聽見,不理會某人的嘲諷,向堂上走去。
“喂,秦笛,怎麼被本使不幸戳到痛處開始裝啞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