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她一事無成,該死的一個都沒有死,她卻要白白送了性命,這算什麼呢?
絕望地閉上眼睛,她移開了目光不再看歐陽錦,隻淡淡道:“皇上,臣妾自知今日難逃一死,也不奢望皇上可以寬恕了臣妾,隻是希望皇上可以讓臣妾死在父母的墳墓前。”
這是她現在唯一的心願。
說起來也是悲哀,沐家出事這麼久,她一直都不知道他們的墳墓在哪裏,也不知道究竟是誰埋了他們。想到這裏,她感到一陣難捱的窒息,大仇再也無法得報的不甘和對父母的愧疚讓她幾乎快要喘不上氣來。
歐陽錦麵有猶豫,不太想讓她出宮去的樣子。
沐雲杉重新睜開眼睛,裏麵的悲哀與絕望已經不見,隻餘下一望無際的清冷。
她麵無表情地看向歐陽錦,仿佛看著一個陌生人一般,聲音也不再如同往日那般溫婉,冰冷如同寒冬時節屋頂的寒霜:“臣妾曾經救過皇上,太後,安寧公主各一命,臣妾不要求以命抵命,甚至不要求一丁點兒回報,可就連這一個小小的願望皇上都不肯答應嗎?“
夜色濃重,天空的烏雲越來越沉重,風也越來越大,吹亂了人的長發,也吹亂了人的心湖。
沐雲杉站在狂風之中,麵無表情,水眸清幽,第一次不掩飾眸中的幽暗光芒。
歐陽錦被那沒有了愛意卻也沒有恨意的眸子看的心中一痛,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想要當作今晚什麼都沒有聽過,就這樣將這件事揭過。
可--兒女情長終究敵不過江山社稷,他閉了閉眼,沉聲道:“朕準了,來人,將安婉媛帶去亂葬崗,不必--帶回來了。”
亂葬崗!
沐雲杉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到地上,她麵色煞白地看著歐陽錦,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一直沒有流下來的眼淚這一刻再也無法抑製。
她早就該想到的!
父母就她一個女兒,出事後她和沐言沐語都在宮中不能出去,沒有人為他們收屍,沒有人將他們安葬,他們也隻能被人拋棄在亂葬崗!
精神恍惚地走過歐陽錦身邊,沐雲杉沒有看歐陽錦一眼,隻默默無言地走在禦林軍身後朝著思惠軒外走去,她甚至不曾回頭看這個居住了大半年的地方一眼,因為她對它從來都沒有留戀。
“皇上,如果您一定要殺了小姐,就讓奴婢跟她一起走吧!奴婢是沐家的家奴,苟延殘喘至今隻是因為唯一的主子還活著,若是連小姐都死了,那奴婢活著還有什麼意思?皇上讓臣妾陪著小姐一起去吧!”
就在沐雲杉即將邁出思惠軒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了沐言帶著哭腔的絕望聲音。
沐雲杉轉身,卻見沐言,藍衣和楊墨都衝了出來跪在地上,三人不斷叩首,沐言一麵哭著一麵請求赴死,藍衣和楊墨不能說話,卻都比劃著相同的意思--要陪沐雲杉一起去。
眼淚不可抑止地流了出來,沐雲杉咬了咬下唇,雖然明知道這一出宮必死無疑,卻也不阻止三人的請求。
因為她明白,今日之後,思惠軒中的所有人都不會再有命在。
殘忍嗎?
可這就是皇家人的本性!
歐陽錦猶豫了片刻,大概是覺得讓這三個人死在宮裏還是死在宮外都沒有差別,便點頭同意了。
自從沐家出事後,沐雲杉曾無數次設想過報了仇以後就帶著幾個丫頭出宮過平凡人的生活,她一度覺得,在宮外即便是吃糠咽菜,可隻要心態平和,也總比在皇宮那個吃人的地方要好。
卻沒想到,她真的出宮的時候麵臨的卻是死亡。
亂葬崗位於城外的一處荒無人煙的地方,這裏是專門用來丟棄一些沒有人收屍的死刑犯和那些查無身份的死者的屍體的地方,雜草叢生,瘴氣森森,就連白天都鮮少有人會來這裏,晚上更是陰森可怖的看不到半個人影。
為首的禦林軍首領一直帶著眾人到了一處豎著一個簡單的木牌的雜草叢生的地麵上才停了下來,他麵無表情地回過頭來對著沐雲杉道:“婉媛娘娘,這裏便是沐家二百八十一口人下葬的地方,他們全部都在這裏了,您現在可以安心上路了。”
他雖然還在用敬語,可話語中的殺氣卻讓人怎麼也無法忽視。
沐雲杉卻置若罔聞,隻是定定看著那個寫著“沐家”兩個字的木牌子,抿了抿唇,心中悲痛異常。
那些從小陪伴在她身旁的可愛家人們,就連死了都無法掙得一塊安寧的墓地,隻能這樣擁擠地擠在一個坑裏。
還有爹爹和娘親,她們曾經是多麼受人尊敬的存在,可死後竟然連連塊兒像樣的墓地都沒有……
她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悲傷裏,沒有發現不遠處開始飄起了森白的霧氣,那禦林軍首領見狀不妙,抽出了長刀就要朝著沐雲杉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