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方才脫口喚常公公進來的時候我便如此認為,而之後常公公從容的處理方式更讓我確信。一手不動聲色地掠過衣袖,那裏,放著他給我的玉珠。繼而,又想笑,他若是因為這個想殺我,那麼我手中有什麼都沒有用。
我抿了抿唇,讓臉上的笑看起來更自然一些,轉過身對著他,開口:“那,請皇上定罪。”
他略抬了抬眸華,輕聲道:“過來。”
我上了前,他順勢拉了我的,卻不起身,隻將我拉過去,環住我的身子。吃了一驚,渾身都僵直著。他的身體貼上來,我忽然覺得他的心跳好慢好慢,尤其隔著我瘋狂亂跳的心,我幾乎要感覺不出他的心跳。
“皇上不如先休息。”
他卻道:“朕此刻好的很,照樣可以把你辦了。”
我咬著牙:“這就是皇上給臣妾定下的罪名?”
“不喜歡?”
一點都不喜歡。
我知道,其實他此刻不會。身子動了動,聽他問:“方才是簪子,這會又是什麼?”
我的手指一動,那顆玉珠從掌心滾落下來,連著穗子,一搖一晃地動著。
他顯得有些吃驚,我望著那顆剔透的玉珠開口:“您說過的,無論什麼都可以答應臣妾。”
他抬眸,直直地開口:“要朕不碰你?”
將玉珠塞入他的掌心,我輕推開他的身子,退後半步,低下頭道:“臣妾謝皇上恩典。”
他嗤笑一聲道:“後宮那麼多嬪妃,你還是第一個求著朕不要臨幸你的。”
“臣妾,想要好好地活著。”我答得從容,要活,並沒有錯。
況,他心裏的人,根本不是我。
是姐姐,一直是姐姐……
縱然姐姐不愛他,我亦是不能接受這樣一個心裏滿滿地全是姐姐的男子來碰我。
“活著?”他笑了聲,音色轉而又平靜了下來,“你以為朕不碰你,你就能避開這裏的戰爭麼?”那雙眸子細細地瞧著我,仿佛在笑我的天真。
我咬著唇,元承灝,你不必嚇唬我。
他將玉珠收入懷中,側身躺下去。
“皇上您……您不回宮麼?”我有些訝然。
他隻閉了眼:“是你方才說要朕先休息的,莫不是忘了?”略瞧了我一眼,“伺候朕寬衣。”語畢,他複又闔上了雙眸。
我深吸了口氣,半跪在床前,伸手去脫他的靴子,一麵小聲道:“臣妾隻是擔心這屋子裏殘留著的熏香味兒,又讓您難受。”
熏香,隻是個借口。常公公能用,我也能。
他“唔”了聲,依舊沒有要起身的意思。那麼,我便不能停下手中的動作。將靴子輕放在一旁,直起身子,將他的龍袍都解開了,小心地將衣袖脫了下來,他也不翻身,隻由著我弄。
“皇上請挪挪身子。”我忍不住開口。
他還是不動,隻開口道:“你很聰明,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
我略微一遲疑,他指的什麼?他方才的異常麼?那麼,他留在水煙閣,隻是想試探我會否將今夜看到的說出去,是麼?
其實,於他而言,我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婉儀罷了,他根本不必如此防著我。若是擔心,何不直接殺了?
再有,他方才不過是身子不舒服,縱然讓人知道,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是人,誰能不生病?皇上,也是人,也是會病的。
他忽然握住了我的手:“記得朕的話,朕不會護著任何人。”
我吃驚地抬眸,卻見他並不曾睜眼。我實則想問,這樣的話,何以還要說第二遍?
我淺笑著道:“臣妾不會爭,也不想爭。”隻要我不鬥,便不需要人來保護。而他,不願空出手來護著誰,那麼,請便。
今夜之後,在西周後宮,於她們而言,我不過隻是個失寵的婉儀。沒有聖寵,沒有背景,是不值得讓她們放在眼裏的。
他握著我的手緊了緊,繼而鬆了手:“丞相府的勢力,沒有幾個人敢不放在眼裏。”
他的話,說得我一個激靈。
丞相府?!
嗬,自始至終,我都不曾把自己與丞相府聯係起來。此刻他提醒了,我才醍醐灌頂,是了,我雖是宮府庶出的女兒,卻也終究是宮府之人。世人誰不知,宮夫人是丞相的小姨子,宮府與丞相府,是分不開的。
終是,咬下了貝齒。
因為這個原因,所以他今夜才沒有動我麼?他也……忌憚著丞相府的勢力?
再看他,他卻略微側了身。我順勢將龍袍從他的身下抽出來,小心地掛在衣架上,回身,扯過被子替他蓋上。越過他的肩膀,卻忽然想起那時候瞧見的,他身上那道很深很深的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