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軻歎息一聲,之桃本是皇家血脈,公主之命,卻落得如此境地,看著之桃那樣燦爛的笑顏,張軻隻覺得造物弄人,世事無常。

伴君如伴虎這樣的道理,人人都懂,就連張軻自己,也是在幾經曆盡官場風雲變化後,終究心灰意冷,卸甲歸田,隱居世外。

隻是這樣清苦的日子雖簡單快樂,卻連基本的東西都給不了之桃。

如今之桃儼然已髫年,再有幾年便是許配人家的時候。

可途觀四壁,又有何物能讓之桃有一段好的姻緣呢?也真是苦了之桃,跟著自己。

張軻連連歎息,引得之桃也放下了手中的竹筷,跳下了椅子,鑽進了張軻的懷裏。

之桃眨著懵懂的大眼睛,裝作大人的模樣問道,:“舅父又在為何事傷神?之桃願聞其詳!”

張軻苦澀笑笑,將之桃攬進懷裏,粗糙的下巴抵在之桃的頭上,聲音悠然,:“之桃是上天賜給舅父的禮物,有之桃陪伴的日子,舅父又怎會為俗事傷煩呢?”

之桃扭動著身子,往張軻懷裏躲了躲,輕笑著,“之桃知道了,舅父是在煩春天來了,再抓不到野兔給之桃吃了!”

之桃咯吱地笑著,張軻卻依舊愁顏不展,望著窗外抽綠發芽的小樹,隻覺得黯然神傷,除了眼前這一片貧瘠的土地,之桃什麼都不會再擁有。

他喃喃地張了張口,“是啊,舅父抓不到野兔,之桃也再沒有肉吃了……”她也許這世上,最清苦卻最快活的公主。春日一到,萬物複蘇,鳥鳴帶著花香味一齊傳到了落座於平川之上的西梁王宮。

宦官俯首顫抖,聲音也顯得幹澀不已,:“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大殿之上的皇帝蕭巋怒氣衝衝地走下台階,額前的玉珠冠頂也隨著身子的浮動左右擺了起來。

他一手打掉了宦官捧在頭頂的十二冊銅卷軸,粗濃的眉眼放出駭人的戾氣,:“全是一派胡言!荒唐!朕乃是天子,天子之女怎會毫無一人與大隋王子匹配?傳出去像什麼樣子!荒唐!”

聞聲而來的皇後神色匆匆,踏著小碎步子領著宮人急急的進了殿。

微微的褔了福身子算是行過禮,站定在蕭巋身邊,聲音細小卻喘息連連,:“皇上,臣妾聽聞隋朝傳來消息,若下個月十五還沒有選定晉王妃的人選,他們就要跟東突厥可汗和親了!”

蕭巋身子一震,低吼一聲將跪在身前的宦官踢出去好遠。

他一揮袖,雙手緊握成拳,:“萬萬不可!和親是保全西梁的唯一方法!”

他的眼睛沉如死水,盯著大殿的角落久久不語。

忽地,他抬眸冷冽的一笑,對著身旁的皇後說道,:“對了,玉芝,朕還有一個女兒流落在外!朕和你的小公主還流落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