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茶已經沒了嫋嫋白煙,撫音始終沉默,馥笙和弄月說話,她就默默聽著。見茶水涼了,便不動聲色地換上熱的。
馥笙雖然在和弄月說著話,眼角卻並沒有錯過撫音的動作。清冷的眸子裏暖光微閃,“阿音,你說我要是想弄死引玉--”
弄月挑眉,悠哉地自己端起茶杯抿了抿,眼中流光溢彩,並沒有分毫多餘的情緒,仿佛引玉隻是個陌生人。
撫音卻是手一抖,將茶水灑了灑,神色依舊冷漠無常,隻是眼波微微蕩了蕩。然而,隻是一會,眼中恢複了平靜無瀾,“她,死不足惜。”
聞言馥笙和弄月兩人身子俱是一震,弄月最先恢複如常。她料到撫音的答案,隻是知道是一回事,親耳聽到又是另一回事。
馥笙如蝶的睫輕顫兩下,最後幾不可聞地歎了聲,“這事你不必出麵,讓我來就好。”終究因為自己,阿音背負了太多,她欠她的也太多。
馥笙十四歲的時候,一次撫音被馥笙派出去刺殺黎湛大皇兄的一位寮臣,無意中受了傷差點沒命。那位寮臣是個禽獸不如的奸臣,搶了很多如花似玉的姑娘,其中就有引玉。引玉見撫音殺了寮臣,心中感激,便冒死救了身負重傷的撫音。
也是因此馥笙將無家可歸的引玉收到自己手下做事。一是感激引玉對撫音的救命之恩,二是馥笙對為她死裏逃生的撫音的補償。
隻是誰能料到,當年那個隱忍聰慧,寧死捍衛清白之軀的引玉,今時今日卻是這番模樣。人心著實善變,引玉的一己之私使她誤入歧途,最後害死了情同姐妹的吟雪,背主求榮,同外人聯手害死自己的主子。
“郡主,你不必顧著撫音。”撫音見馥笙默不作聲地垂頭似乎在想些什麼,忙出聲,“說到底,是因為我引狼入室,對引玉的一再包庇才會害了吟雪,害了您……”
望著馥笙絕美的麵容,撫音由衷地慶幸她還活著,不然她死一百次都不足惜。“不管是你出手,還是我親自了結她,她背叛了你,害死情同姐妹的吟雪--隻這些,她就該死。”
當初在宮裏,她隱隱發現引玉對狗皇帝動了心思,她和吟雪提醒後見她收斂了,以為就沒事了。說到底,是她縱虎為患,才釀成了惡果。早知如此,當初她寧可死也不要引玉的救命之恩。
在這世上,沒有人可以取代郡主在她心裏的位置,誰都不可以傷了她撫音唯一的主子。況且吟雪,四人中就屬吟雪性子最簡單單純,她自小跟著郡主,一直是郡主信賴的婢女,最後為了郡主慘死,郡主卻連祭拜都不能名正言順,個中苦楚,除了郡主自己,誰能理解呢。
見二人這氣氛,弄月秀眉輕擰,“喂,一個引玉,死就死唄,我倒是對雪姬這賤人的狗命比較感興趣……”說著舔了舔嘴角,眼中閃過幽幽的光,了解她的人便會清楚,她這是起了殺意了。
經她這一打斷,馥笙倒是想起什麼,微微偏過頭,看著悠哉清閑的弄月,道,“弄月,你可追查出什麼了?”
指的是馥笙還是高長歌的時候,曾派她追查斷魂堂的事。
這一問,弄月麵上悠閑之色退了個幹淨,一掌拍在木桌上,雙目噴火,“那堂主真不是個男人!武功強得不像話就算了,對著我這麼如花似玉我見猶憐的姑娘家,也下得去殺手!太過分了,我弄月不但沒查出什麼,相反還被這龜孫子暗算!”這話怎麼聽怎麼都有種咬牙切齒恨不能將對方大卸八塊的意味。想來,弄月在那斷魂堂堂主手上,是半分便宜沒占得,反倒吃了虧的。
馥笙再怎麼冷淡也被她這咬牙切齒的模樣逗樂,僅是刹那的笑了下,她又迅速收回笑意,沉著眉,“你雖然武功比阿音稍顯遜色了些,可是憑你用毒使計的本事,三個阿音都不是你的對手。而當今武林,武功在阿音之上的,屈指可數,這斷魂堂的堂主--到底是何來曆,竟能重傷你……”
她的分析都很準確,但是就是這嚴肅正經的模樣說出這番讓弄月無可辯駁卻又有些哭笑不得的話來,讓弄月更加覺得屈辱尷尬。
撫音淡淡地憋了眼弄月,“那是,她美人計和三十六計走為上計都用得出神入化的,放眼武林誰還會是千麵娘子的對手?”
“死木頭,又嫉妒我了。”弄月聽到撫音的話,立馬炸毛,恨不得一腳踹她臉上!
須臾,馥笙抬手,目光直直看向弄月,道,“弄月,給我幾種毒藥。”
弄月一愣,隨即點頭,並不多問。撫音也隻是抬眼看了下神色不明的馥笙,心中雖疑惑,卻也知道主子做事有自己的理由和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