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前,她隻帶走了枝頭上的一簇開的正豔的桃枝。
那是她娘生前親手在院落裏埋下的一株花樹,不過幾年,就開得灼灼其華。
於是,在方家,她最留戀的,是那一樹的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之子於歸,宜其事家。
能攀上司徒家的這門親事,是因為那位性情有些古怪的司徒夫人,隻見過她一次便代司徒家的少爺下了聘。
世人都說,司徒家如今的財業都是司徒夫人一手經營下來的,很難相信,一個女人能有如此精明的頭腦和眼力。隻是,她古怪的性情卻也是聞名遠播。
據說,司徒夫人曾是她娘的發小,姐妹情誼極深,可是,她卻從未聽她娘提起過。
那日的佛堂裏,司徒夫人駐在她娘的畫像前許久,不發一言,可是那種無聲的哭泣,她卻能聽得見。
那之後不久就傳來司徒夫人臥病不起的消息,不過兩月,便去世了。
她要出嫁了。嫁給一個從未蒙麵過的,甚至要比自己小上三歲的人,她知道,自己不會幸福,她是個啞巴,也沒有什麼姿色,而那個司徒宇自小和他表妹青梅竹馬,定是有什麼逼不得已的原因才會娶她的吧。
司徒宇。對這個可能自己要陪伴一生的人,她並沒有任何的期待。
很久以前,她愛過一個人,很愛,那份感情也掩的很好。隻是,她還是受傷了。明明知道對方不可能是真心喜歡她,明明知道自己和溫婉美麗的姐姐差那麼多,明明知道……那麼多,那麼多。還是情不自禁的陷了進去,然後再滿身是傷的爬出來。
紅綢,鑼鼓,雙喜……
掩上紅蓋頭,攥緊手中的梅枝,盈盈的踏進喜轎之內。
他看見了她,隔著擁擠的人群,看著喜娘把她扶進轎內,微風蕩漾,吹起半簾喜帕,於是現出她平靜的容顏。
為什麼,為什麼沒有等他。
信裏,他明明寫的清清楚楚。等我,三年為期,定不負卿相思意。若慈,等我回來,我們就成親,永遠在一起。
是三年太久,還是她的情誼太淺。那麼這些年,他的執著,他的思念,他要為她打出一片天下的決心,又算什麼。
喧天的鑼鼓映著他的失魂落魄,人群的熙攘似是再嘲笑他的愚蠢。
桃花紛飛,有些愛情,開在枝頭,未及盛開,已然落下。
蓋頭被掀起的那一刻,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一絲明顯的厭惡。
很快,那抹煩怨變成無言的冰冷。
“雖然我們已經成親,但是這非我本意,讓我娶你,是家母的遺願。”
新房內紅燭幽幽,他的聲音和他的眼神一樣冰冷。
原來,他娶她,是為盡孝。
有些殘酷,但至少,他是個知孝的人。
“我心裏早已經有人了。”直視著她,說的理所應當。
她輕扯嘴角,斂下裙裾,起身盈盈的走到桌案前,拾起未幹的毛筆,在紙上寫下:有名無實,無妨。
他微怔,然後帶著些許不屑和疑惑的望向她,“你確定?”
她輕輕點頭,表情溫和,甚至還有一絲安然的笑意。
稍緩,她似是想起什麼,於是抬手,繼續寫下去:隻求互重,不相幹涉。
望著那清秀的字跡,他蹙眉抬眼斜視她的淡漠,哼笑一聲,“求之不得,一言為定。”
她依然隻是那副靜默無聲的樣子,極淡,極淡的微笑。
半晌。他拂袖,踱回床畔,解衣寬帶,可是卻又似是想起什麼,莫名奇妙的回頭瞪了她一眼,然後把脫了一半的衣衫重新穿回,冷著臉離開了。
他關門的聲音很大,像是使了全身的力氣。
司徒宇。
出乎她的意料,她的這個“夫婿”像個孩子。自我為中心,性格惡劣,這點和許多富家公子如出一轍。不過,卻也懂得盡孝和專情。
還有,他看起來是非常的討厭她。
起風了。
有一點受傷,但是卻不疼。
洞房花燭夜,她一個人,也許以後也隻是她一個人。
她的愛情,已經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