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能在命懸一線時為他犧牲自己的女人,他怎麼如此冷情把她想成奪人性命的罪魁禍首?
白綺歌不知道自己現在出於什麼感情與易宸璟對峙,是惋惜,是憐憫,還是憎恨厭惡?
那個為保清白投河自盡的白綺歌如此怯懦,絕不可能毫無理由親手害死至交好友,白綺歌不相信這具身體充滿罪惡,不相信這雙柔弱的手沾染過鮮血。
可是,易宸璟相信。
“別在演戲了白綺歌,紅綃已經不在,你還要裝給誰看?!”晶瑩剔透的玉鐲狠狠摔在地上,粉身碎骨後殘礫四散,一道道無法拚湊的裂痕刺入白綺歌心裏,痛入骨髓。
那不是她的心痛,而是這具身體因由原來主人感情所產生的不由自主的反應,這具身體還記著曾經刻骨銘心的眷戀與痛苦,還記著已死的白綺歌殘念,仿若陰魂不散。
眼前的男人值得拚命去愛嗎?為他無所畏懼迎向刀光,他卻摔了玉鐲誓不娶她,感情本該是平等的,如此傾斜向一邊換來無數怨懟,何苦?
深吸口氣,白綺歌抱肩站在窗前:“拿出證據,隻要你拿不出證據證明紅綃是我害死的,那麼一切就都不能成立,你也不能無故怪罪到我身上。”
“你要證據是嗎?”憤怒目光逐漸平靜,雙眸陰鷙森寒,易宸璟嘴角挑起一絲冰冷笑意,“我問你,你對所有人紅綃是為了撿風箏才跌到河中溺死的,那為什麼我偷偷去看她屍骨時在她身上發現無數傷痕?撿風箏不是沙場打仗,何來傷痕淤青?如果紅綃真是意外身亡,又為什麼昭國上上下下三箴其口對她的死竟沒人哀悼?白綺歌,你要騙我騙到什麼時候,到全下人都知道你的醜惡嘴臉蛇蠍心腸才肯罷休嗎?!”
“我比你,更想知道真相。”
任由易宸璟如何激動,白綺歌始終冷靜如一,仿若事不關己。
的確,這些紛紛擾擾本與她沒有任何關係,但很不幸她借用了別人身體擔負了別人命運,所以不得不同時扛起屬於這具軀體的愛恨情仇恩怨糾葛。真也好假也好,麵對現狀唯有弄清事實真相才可想出解決對策,總不能一直這樣被易宸璟憎恨、折磨,她的脾氣不是逆來順受型,總有一她會受不了委屈徹底爆發,到那時,白家怎麼辦?爹爹娘親和哥哥弟弟怎麼辦?那一族幾百口無辜之人怎麼辦?
前世她是孤兒,最想得到的便是親情,所以此生,哪怕要付出尊嚴、人格甚至是生命的代價,她也要守護那些親人不受半點傷害,至死不渝。
“你信與不信都好,我真的不知道過去發生了什麼,現在我想知道的與你相同,那就是紅綃死亡真相。”轉過身將脊背朝向易宸璟,白綺歌徹底放棄防禦或是提防,清淡目光透過窗子遙望院落中落葉翩翩的樹,“如果紅綃真是我害死的,那麼這條命你盡管拿去,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唯一請求是不要傷害我的家人;如果事實並非如你所想,紅綃之死另有原因,那麼我希望你可以放我離開,曾經喜歡你也好、為你做過什麼錯事也好,從此一筆勾銷,你我再無瓜葛,如何?”
沉默半晌,身後男人不再激動憤怒,語氣滿是試探。
“你真的不記得了?”
一聲嘲諷輕笑,笑自己,笑丟下這具身體和複雜恩怨給她的本尊。
這麼多來第一次與易宸璟平靜對話,簡直是機會難得失不再來,白綺歌長長出口氣閉上眼睛,身心疲憊無處安歇。
“若我不是白綺歌,你信嗎?”
這次輪到易宸璟沉默。
不信,她的表現未免與過去相差太大,無論從性格還是處事風格都大相徑庭,令人難以相信一個人會在短時間內有如此巨大轉變;信,眼前站著的又是誰?那張其貌不揚的容顏,那聽慣了細碎抱怨的聲音,那總願默默跟在他身後的身影,不是青梅竹馬的鶯歌還能是誰?
“給我些時間,我會全力配合你查出真相。”又一次,白綺歌想要與他達成約定,“在這段時間內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應該明白才對,我不是任人宰割的弱者,你所謂的報複手段即便可以傷害到我,你自己也難逃牽連。”
就好像她當眾自解羅裳、裝醉lang行,但凡他給她多少難堪侮辱,白綺歌總會想盡辦法拖他下水一起淪陷。
沉穩身形上前兩步與白綺歌並肩而立,易宸璟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麼想的,竟然會站在最憎恨的女人身邊卻毫無殺意,可事實就是如此,如今的白綺歌與他所熟知的那個不同,手腕果斷淩厲,頭腦聰慧機敏,早不見怯懦表情和令人厭惡的諸多心計。
“你打算怎麼查?找回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