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在林中以雙縱前行,隊列中的絕大多數人仍然殺氣騰騰雄氣勃發,因為他們還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中。這回大家都穿著幹淨衣服,攜帶著大量繳獲來的物資,每個人都是前後兩個背包,裏麵裝著滿滿的彈藥和食物。
所有的人想回家想瘋了,可大家都知道如果撤退的時候,沒有物資和彈藥,大家都得死在這裏。所以從補給點撤離的時候,每個人都拚命的裝東西,恨不能把整個補給點搬空。
這一小撮永不會被記載的小人物和散兵遊勇,在緬甸的茫茫叢林裏尋找著回家的路。隊列裏的老炮一邊走嘴裏一邊的嘀咕著,麵色很難看,本來就是橫肉叢生的臉就更像廟宇裏的惡煞了。趙誌他們撤離補給點的時候,趙誌以迫擊炮在叢林裏的作用不大為由,命令老炮隻攜帶了幾挺擲彈筒,把那兩門迫擊炮給炸了。對於破壞自己當真正炮兵隊長夢想的趙誌,老炮從出發就一直在罵,已經罵了一整天。
“這個癟犢子玩意的,太不是東西了”老炮狠狠的衝著趙誌的背影吐著口水。
“他真不是東西,太不是東西了”奸猾的國舅隨聲迎合著。
“就是咧,就是咧,他是狗頭,不是東西”頂著一頭亂發的長毛附和著。
隊列走走停停,天黑時停在了一個小山崗上,趙誌決定晚上在這裏紮營,連續幾天睡在樹上,已經摔傷好幾個弟兄了。隨隊帶著的帳篷被支了起來,斥候們被放了出去,趙誌需要知道周圍的情況,他不想被日軍在夜裏偷襲。為了防止做飯的篝火被發現,財主帶著人幹脆在一個帳篷裏點火做法,雖然煙很嗆人,好在有不少的防毒麵具。於是帳篷裏做飯的家夥們都戴著防毒麵具,就像極了一幫攻占陣地的日軍。
趙誌叼著支煙,在受輕傷的狗腿子們中間巡視著,兩個重傷員已經死了,他不想再有兄弟因為一點小傷死在這裏。郎中仔細的給受傷的家夥們換著藥,還好現在有了足夠的紗布和藥品,郎中暫時不會因為沒有藥品和趙誌吵鬧了。長毛狐假虎威的跟著趙誌,他自詡是趙誌最忠實的狗腿子。傷員們的狀態還不錯,都在恢複之中。
老遠的看見陰沉著臉的山羊帶著幾個斥候回來了,趙誌迎了上去,他急切的想知道斥候們帶回來的消息。
“前麵有個地方有些奇怪”山羊低聲的給趙誌彙報情況。
翻過宿營地所在的小山崗,向南走出去2裏多地,前麵的林地間,出現了一片混亂不堪的地方。四周的樹木幾乎都是東倒西歪的,樹身上還有彈孔和手雷的彈片,殘缺的樹枝和樹葉滿地都是。空地上到處都是子彈殼,大量的不同口徑的子彈殼,空氣中好像還彌漫著一股火藥的味道。山羊撿起地上的一片葉子,遞給趙誌,解釋道“這葉子是被子彈從樹上打下來的,看這樹葉萎縮的程度,落地有三已經天了”
落地三天的樹葉,和地上的子彈殼,都證明了三天前在這裏發生過戰鬥,很激烈的戰鬥。一幫人繼續往前走,長毛摸著身前一顆大樹上的彈孔“乖乖的,這樹都快被打爛了吧?”國舅掏出匕首從彈孔裏挖出一個彈頭,“捷克式輕機槍,看彈孔的分布,使機槍的是一個新手,子彈都打飄了。”
秀才抓起地上的子彈殼,仔細的端詳著,“子彈殼很亂,有國造的,有美製、英製的,還有日式的”
老炮撓撓頭,四下張望著,“也沒有看見炮擊點,好像是沒有使炮,手雷都沒有用”繞過了幾片灌木叢,大家順著幾顆斷裂的樹木,繼續的前行。越往前走,腳下的樹葉雜草約厚,一腳踩下去,軟綿綿的很舒服。樹叢裏開始陸續的出現了被丟棄的破損裝備和殘破的槍械,秀才撿起一個被打爛的水壺,遞給趙誌,“是鬼子的水壺”
“奶奶的,怎麼沒有屍體呀?按說這麼密集的火力,怎麼也得死人呀?可是看這樣,不像是死過人,一具屍體都沒有”急躁的老炮,踢著腳下的一頂英式鋼盔。
趙誌想了想,“也許是一場殲滅戰,像咱們前幾天一樣的伏擊戰。有人打掃了戰場,帶走了屍體或是隱藏了屍體。剛才樹林的地上不是有血漬的嗎,咱們再轉轉看”
現在也隻能得出這樣的結論了,最後幾個人決定再向前走一點看看。大家隨著不時出現的遺棄物,向前又走了大約半裏地。前麵出現了幾棵大樹,幾棵樹齡很老的大樹,無數像瀑布般的藤條從幾十米高的樹冠上垂下來。在大樹下的草叢裏,他們看見了幾具支離破碎的屍體,破爛的遠征軍軍裝裏包裹著幾根帶著肉渣的殘骨,屍體的大部分已經被野獸給啃爛了。看著已經發黑的碎肉和骨頭,一股難以抑製的惡心湧了上來,幾個人抱著小樹,拚命的嘔吐著。都是經曆過生死的老兵了,本不該是如此的不堪,但是他們內心對於死亡的麻木,終究還是被眼前這殘酷的景象擊敗了。大家都不怕死,但是大家都不願意變成這樣。
一時間大家都失去了說話的興趣,就連一向爭吵的國舅和長毛也齊齊的閉上了嘴。大家用些樹葉蓋住了那些屍骨,默默的敬禮,然後離開。剛走了幾步,走在側翼的長毛卻伸手做了個等等的手勢,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