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去了!”
“路上小心點,早點回來。那——不要太傷心啊!”
聲音中帶著濃濃的愛意,說著轉過臉,那張臉早已不再青春,歲月使這個普通的母親臉上嵌滿了痕跡。“哦,我知道,你放心吧!”說完一個身穿黑色運動服的男孩提著一瓶酒出去了,男孩低著頭,微長的發梢輕輕的遮住了一隻眼睛,另外的一隻眼睛裏充熾了滿滿的悲傷。男孩提著酒,弓著腰,低著頭,用著自己幾乎所有的力量邁著步子,向著最愛自己的人的方向走去。
男孩叫馬繼楓,是繼字輩的,村裏的人也叫他馬楓。今年十九歲,剛剛考上大學,雖然不是本科但他已經十分滿意了,現在男孩要去拜祭他的爺爺,爺爺對馬楓很好,在五年前去世了。那一次,馬楓聽到這一個消息整個人都愣住了,隻有“去世了”三個字不斷從心底翻上,整個人都在眩暈,一切好像都停止了運作,直至被堂哥拉出了教室,外麵正下著雨,早春的雨還是那麼的冷,隻是一滴,滴在他的臉頰,馬楓就懂得了全部,或者說接受了全部。
初夏的早晨,平靜而又美好,涼風習習,吹動著路邊不知名的樹木,中間還夾雜著些許麥香,放眼望去,大片大片的金黃在風中搖蕩。馬楓深深吸了一口氣,沉重的心深深的一痛,然後稍稍緩解了一絲,抬起了頭,望了望天,天空很是明朗隻是淡淡的飄著幾朵雲,感覺特別幹淨。馬楓低下了頭,突然發現路邊人家門旁的石頭上,坐著一個女孩,他識得她——於穎,一個兒時的玩伴,幾乎形影不離,每天早上吃完飯一定要一起玩,直到被父母叫著吃飯才離開。但是,兒時的終究是屬於兒時,初中時於穎去了市區,好的好環境使他與她的差距越來越大,直到高考,一個本科,一個專科,不出意外,兩個人將永遠沒有交集。讓馬楓沒有想到的是她回來了,並就坐在自己麵前,正在捧著一本書讀,依舊的長發,依舊的美麗,清晨的陽光照在頭頂葉上,灑下的碎光映在書上,小小的光影流動著,襯著那一張精致的臉龐,腳穿一雙粉色的運動鞋,雪白的襪子映著雪白的小腿,再加上本科與專科的差距,一切都是那麼的遙不可及。馬楓將目光移了過來,一愣,又移了過去,深深看了一眼,便目不斜視,輕輕走了。但馬楓不知道,當他走到於穎正前方時,於穎滿是笑意的抬起了頭,當看到馬楓像看不到自己一樣時,又抿上了嘴,目光死死盯著馬楓的後背,直到他走遠。
到了墳前,馬楓跪了下來。當初,隻要放學家裏沒人,馬楓總要去爺爺家吃飯,爺爺總要把舍不得吃的雞蛋給他吃;當初,馬楓不會做題,就會問爺爺,在那左剪右剪的繩子的長度麵前,隻識的字的爺爺明顯很吃力,這時爺爺會找到繩子去剪,等做完題後再把繩子接起來用;當初,爺爺生病時還會啞著喉嚨叫奶奶逮了別人給他補身子的最肥的雞給他吃。而現在沒有了,剩下的就隻有墓中的那一抔土,以及馬楓心中無盡的思念。
馬楓深深的跪著,雙手緊緊的攥著墓前的土壤,滿臉淚水,但沒有一絲聲音,隻是身子不停的顫抖著,仿佛受了極大的痛苦。日頭向上移了移,不時有幾絲微風帶來麥香與泥土的氣息,帶來希望與生機,同時還吹拂著馬楓額前的長發。馬楓長得很白,瘦瘦高高的,是一個十足的帥哥,可是他現在卻是滿臉的頹廢,讓人看了擔心不已。馬楓拿起了提來的酒,默默的打開了蓋,一股酒香從瓶口溢出,馬楓卻沒有心情嗅那股醇香,他隻是感到自己的心在跳躍著疼痛。四周是一片綠色,爺爺的墓的前麵是一片馬家前輩的墓林,那些靠前的墓還是比較好的,又高又大,像一個個小山,可是那些靠後的墓卻是又小又矮,像一個個敗了仗的兵士。馬楓看了看這些,不禁想到爺爺的墓早晚也會變成這樣的,心中不免又傷心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