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時分,漆黑天幕濃罩了一層薄薄的光影。
案上蠟燭被忽地點起,四下通透拂進幾絲明黃的光。
對麵的屋子裏,有稀稀嗦嗦嗦的穿衣聲。接著有翻書的輕響回蕩過來。
我揉著眼睛,心裏早已猜到是白羽神君夜不能寐時的無聊節奏。想必此刻又是在研究哪家古家名作,已此獲得最捉摸不透的情感體驗。
出去,細心探那房門,一時我抓耳撓腮地望著那個白影。心裏有種莫名的妒忌,他睡不著還可以看書,我睡不著就隻有發脾氣。
於是惡作劇地在外輕叩了好幾次門扉。
裏間溫柔雄厚的聲音響起,他說,進來罷!
我抽手又躲進自己房裏,待裏間沒人說話,就又輕推出去,一聲一聲地叩響他的房門。接著他再次從容不迫地說道,點點,進來罷!
我不搭理,搖頭晃腦地闖進自己的屋子。笑罷,我也玩興大起,結果此刻開門,卻冷不防地撞進一人的懷抱。
我眯著眼睛,往後退了退。瞥到那人長靴時,整個人卻忽地凝成了一團,垂首許久都不敢抬頭。
“好玩麼,點點?”柔和的聲音中透著些許古怪。我閉著眼睛抬頭衝他笑了笑,結結巴巴地回答說,還……還不錯!
他摸著下巴,略略深思了一會兒,然後正色道:“既然這麼好玩,點點,你進房裏,我也來試一試。咱倆比比是你敲門聲動聽,還是……本神的敲門聲動聽。”
我啊啊兩聲,驚魂未定地湊到他麵前傻笑:“那個……那個神君,今次就不勞煩你了。下次我挑個適當的時間讓您老慢慢敲。”猛眨了眨眼,接著就打算閉門逃竄。
他半臂放到門沿,好整以暇地邪笑:“你以為本君這麼善良,被你那煩躁的行為擾了讀書的興致。我還會大義凜然地放過你麼?”側身抬腳進屋,邁步走到方桌,“點點,你覺得我會?”
頭暈目眩,隻覺得自作自受地給自己挖了一個坑,唯餘一個勇往直前飛蛾撲火的下場。
“神君,快喝水潤潤嗓子!”我立刻知趣地砌了一壺熱茶,然後知趣地拿出小刀,給白羽神君削了一個紅色的蘋果。“咯,您老快吃罷!不夠我再削。”我欲哭無淚地瞪著他,隻盼早日消火,不要到時一骨腦地全部發泄給了我。
“神君,雖然我一度調皮了些。但還是恩怨分明,明辨是非的對不對?你看我惡作劇地敲了你幾下門,還爽口承諾下次專門提供機會讓你隨意敲。你說,是不是?”
白羽神君端起茶盞,不慌不忙地挑眉看我:“這麼說來,都是我的錯了?”
我巧舌如簧地敷衍道:“怎會。神君做什麼都是對的,從來都沒有做錯事。不,幾乎就不會做錯事。”
他冷笑兩聲,抬眸望我,揚手往身旁的座位指了指。我順從地挪了挪,傻笑地坐在他旁邊。
“點點,你這麼怕我?怕我吃了你?”眼睛又百無聊賴地一眨,“過來,坐近點兒。”他暗黑的瞳孔望見我時竟然透出灼灼光華。如初春的嫩柳揚麵拂過,裏帶幾絲撩人心魄的溫柔。
我輕輕挨側坐下,語氣裏已沒有無理取鬧的做作,他亦收手,將適才打趣一事拋至腦後,隻言歸正傳地問我:“崆城這事已算有了圓滿的結局。明日我們便啟程去別處了。”
想起腦中蕭蕭落木,以及城外殘破的月老亭,恍若不知,臉上已浮出遺憾的苦笑。頓了頓,終是一語不發。
“點點,你做得很好。比我想象中還要好!”他伸手安慰我,臉卻朝著窗戶外朦朦的夏日夜色,“也許正是沈莘月的死成全了他們的姻緣呢。”
我猶自安然,垂頭思了瞬,笑問:“但願真是如此!”似有什麼東西砸上我的心頭,我好奇望他,“你說,我真是一個神麼。這次下凡,說是取心蝕怨,為什麼我丁點兒感覺都沒有呢?小羽,我真的要蝕怨才有靈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