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二連三的錯覺,接二連三的枉然。糊裏糊塗地,我和小羽決定重新啟程去往別處。
淩城山上,蓊鬱層林,一片白霧中,野茴清香徐徐飄來。
濃烈馥鬱。
望見小羽,心生疑竇。卻又不便直接問他,想他也不會真真實實地回答。一來二回,覺得自己好生無趣。
“點點,從淩城出來,你就一直歎氣,到底是為了什麼?”我啞然笑笑,表示無事。
停了一瞬,他不再說話。馬車裏,風動簾影,他的側臉時而沐浴在光的淡影中,明亮如晝;時而濃罩在沉沉黑暗處,人影幢幢。黑白明滅,晃地我的眼禁不禁一滯。
然而他沒能看到。
倘若最初,他定會出語安慰,可是這次全無。
馬車越往僻靜的山林中竄,我就越緊張。
馳近幽深之地,小羽突然將我拉進懷裏。那一刻,我仿佛聽到他急冽如雨的心跳聲。他伏在我的頭頂,擾地我頭皮都不禁發麻。
黑暗裏,我驀地瞧見他係在腰際的那塊通紅寶玉。仍是灼灼金光耀眼,華彩四泄。
輕抬手臂小心去夠,卻聽見一聲小孩啼哭。
錐心四裂,叫人悵然。
“它好像在哭?”聲音極低,可小羽已然聽到。
他慌忙掙脫了我的手。黑漆的角落,我瞧不見他的神色,可是我能感覺到他的無助和不安。
“這玉佩真是個有趣的玩意兒,黑暗中會不知不覺地發亮。”
“你很喜歡麼,點點?”他饒有興致地問。我指著那塊玉佩,心神略有些恍惚,張了張口,終於想了對策:“我聽說有一種玉佩分屬陰陽,男女各執一塊,當心意相屬的時候,玉佩就會發光。”
他張口結舌,慌慌張張地問:“點點,你……你聽誰說的?”
啊?我躊躇了許久。若是擱到之前,小羽定然會猜破我的意旨,並且會義無反顧地打斷我,然後不著痕跡地將我繞到圈套中。可惜,今次我誠心誠意地給自己挖了一次坑,他卻茫茫然不為所動。
“我這玉佩其實也無甚稀罕,隻是比普通的玉佩好看了些。而且黑暗的時刻偶爾能發點金光罷了。點點,你說得這般罕見,倒會讓我空歡喜一場!”他開始語重心長地解釋。
我含糊不清地癟了癟嘴,小聲嘀咕道:“誰信你的鬼話,這玉佩的出奇之處我可親眼見過。”
“你說什麼?”小羽湊過來。我坐後了些:“沒什麼?”見他全無異狀,焦慮道:“小羽,此次淩城也算白來。雖說兩日卻也不是沒碰見甚麼怪事。但是我們總不能如上次那般馬馬虎虎地登門拜訪,然後告訴別人有病,需要解怨罷?想來也不大可能。別人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的莊主,約莫聽見我們所說的話,把我們誤認為妖言惑眾的江湖騙子。那可不是被狗追那麼簡單的事了。”一想起上次在豔春樓裏被沈莘月的狗咬,心裏就莫名地發慌。
小羽終於笑出了聲,頓了頓:“上次小狗也算通人性,近前阻攔,也不過是為了自家的主子。今次我們遇到的卻是淩城義薄雲天的秋家莊主,那不應該更加知禮些?”燦輝明光自車簾一耀,我忽地瞧見小羽嘴角突生的迷人笑意。
盯著他許久,卻見著那如火的眸光朝我看過來。一驚覺,麵紅耳赤。我慌忙轉了臉。
馬車外隱隱鵲鳥蹄聲中傳出一道道兵器交接的冷聲。我和小羽麵麵相覷,他一使術,馬車驟停。
掀簾望去,隻見得幾丈之外兩撥人群湧動。遠處持劍的虎視眈眈,紛紛望向圍堵在內的幾人。立於正上方的男子喝聲道:“嚴堂主,今次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你究竟是幹還是不幹?”語氣雖平和,卻莫不讓人有些微恐懼。
圍堵在內的老者硬聲硬氣地大笑,一針見血地怒道:“左雲天,你這個臭小子。素日裏秋莊主待你也算不薄。如今你怎忘恩負義竟然欺騙各部各堂兄弟,企圖陷害秋莊主?”
那男子啐了口唾沫,大罵道:“哼,秋莊主。我呸,嚴老頭,你胡說什麼,當年池老莊主待你也算不薄,如今你背信棄義不說,還敢冠冕堂皇在這裏叫囂?”
恐是動靜太小,他們全然沒有察覺。
下得馬來,我踮足而望,隻見得那圍堵的人中一老者花白頭發,胡須髯髯,無風掀起自帶一股歲月的滄桑。可精神頭兒極好,骨骼突起。
毫無老態龍鍾之貌。
“你個臭小子,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麼算盤?這般道貌岸然做什麼,池老莊主已故,接任他的是其女婿。秋莊主有勇有猛,宅心仁厚。對我們更是無可挑剔的好!可你恩將仇報,竟然挑撥一眾來反他,當真是可恨!”說罷舉刀便要與之惡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