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見到鳩摩羅什時,段業是使者,卻是私下相見,所謂暗通款曲。
這一次見鳩摩羅什,段業還是使者,卻是代替呂光相邀,卻是拉大旗,作虎皮。
二人分賓主坐下,隻是如今,龜茲城已經落入呂光之手,物是人非,終究有些唏噓。
“大師。”段業沉默了片刻,“終究,龜茲還是淪陷了,眼看著黎民遭殃,流血漂櫓,段業卻是無能為力。”
鳩摩羅什的臉上看不出悲喜,舉止依然如此的自然,見段業神色不好看,不由緩緩說道:“萬事萬物,皆有其理,段施主不必自責,龜茲之災,實乃業報。”
見鳩摩羅什如此豁達,段業反而更加的不好意思,苦笑一下,段業接著說道:“今日來意,想必大師自然知道,大秦天王陛下,對大師早有延攬之意,節下大人也非常仰慕大師,今晚便是請大師赴宴,還望大師成全。”
看了看段業,鳩摩羅什淡淡點頭,“我會去。”
看鳩摩羅什如此淡定,段業心中不由得生出仰慕,雖然自己前世其實很看不上這些神神叨叨的和尚道士,尤其是很多人老是以宗教為名,幹的卻是騙財劫色的勾當。但是在這裏,起碼在鳩摩羅什這裏,段業真正感到了信仰的力量。
坐在簡陋的桌子前,看著虔誠的僧人,連段業的心,也感到無比寧靜。
信仰是什麼?也許永遠沒有一個標準的解釋。但是,執著,堅持,不屈服,不放棄,同時保證淡定平和,不燥進,不激越,卻是永恒的真理。
對人信任,就需要全部的信任!段業決定掀牌了。
“大師,想必早則半月,遲則一月,陛下戰敗的消息就該傳來,因此節下就算嘴上請大師去長安,卻是去不成的。至於節下,段業以為,他終究還會駐與涼州,大師可能會去姑臧城。”
“姑臧。”鳩摩羅什念了一聲,道:“既如此,就姑臧吧。”
“大師,您讓我找的人,段業都找了,他們都說,願意聽大師吩咐。可是大師,畢竟段業名微眾寡,也無甚經驗,做起來還是太慢,還望大師海涵。”
“無妨,我既信任與你,自然不會多慮,你且放手去做,有什麼事情,我能幫你,便幫你。”鳩摩羅什依然滿臉微笑,十分的慈祥。
段業咬咬牙,道:“大師,有件事,段業必須先說出來。段業……準備去見拜火教和摩尼教的人!”
鳩摩羅什的表情依然沒有什麼變化,可是眼尖的段業還是發現了,他的手指顫動了一下。
段業接著說道:“非是段業背信棄義,更不是別有用心,大師,請聽段業一言。昔日,段業與大師許諾,開禁製,建寺廟,信仰自由,可刊印經典與天下。此話縱然山無陵天地合,也依然有效,段業若得誌,必然全力推行此事,如有違者,天地不容。”
見鳩摩羅什依然沒有表示,段業接著說道:“可段業並非是答應大師獨尊佛陀,這段業現在做不到,僥幸得誌了還是做不到。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出家人不打誑語,段業更不能騙人。況且,段業以為,天下各種教派信仰,都有其存在的道理,各種信徒,都有其信仰的自由。他可以信佛陀,也可以信五鬥米教,可以信拜火教,也可以信摩尼教,更可以不信。段業希望並且試圖推行的,便是這人間最寶貴的信仰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