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煮酒論英(下)(1 / 2)

禿發傉檀沉默了。

他自小就鋒芒畢露,十多歲後才學會韜晦,好在他的大哥二哥才能胸襟都不錯,從來沒有嫉妒他,而是包容他,培養他,如今他的聲望在整個部族都是高漲的很,父親甚至有暗示,百年後由大哥烏孤即位,然後傳給二哥利鹿孤,最後再傳給他。而大哥二哥都沒什麼異議。

這樣一個注定的禿發部的接班人,自然曉得段業話得分量。

近日來,他一直在近距離觀察拓跋珪,這人雖然隻比他小五六歲,但其實很像小時候的自己,聰明,大膽,機智,既善齊射,也通兵法,但是,拓跋珪和自己不一樣的地方在於自己很小開始就是眾望所歸,而且由於部族的關係,習慣了審時度勢,進退有據。

而拓跋珪幼年喪父,繼而亡國,逃亡後又受到舅舅家族的迫害,吃盡了苦頭,才帶著母親勉強逃到了這裏,習慣了麵對死亡的拓跋珪更為狠辣,更為隱忍,更為執著。

這樣的人,是可怕的,禿發傉檀本能的也能感覺到這個年輕人的威力。

段業說的其實很明白,這樣的人才,你們禿發部如果自信能夠駕馭他,就要籠絡他,讓他為你們所用,不然太過可惜。

而如果沒有能力籠絡他,那麼就要趁他還小,斬草除根!

想到這裏,禿發傉檀還是心裏一顫,對麵這個賊兮兮笑容的書生,隨便一句話就讓自己心神不寧,偏偏還沒有理由怪人家,人家說的可是字字確實啊。

怎麼辦?不殺他唯恐養虎遺患,殺他的話會寒了他人的心,自此後誰敢投效?至於用他,恐怕就算禿發傉檀有這個胸襟和氣量,那拓跋珪也不幹呐,人家一門心思想著複國。如今中原已經亂套了,如果不是父親和拓跋珪的母親竭力壓製,怕是早就跑回盛樂去召集舊部討伐秦國了。

抉擇,難呀。都是這廝一句話惹的事情。禿發傉檀不由瞪了段業一眼,可是人家依然自我感覺良好呢。

禿發傉檀無奈搖搖頭,道:“多謝段兄弟提醒,這個小子……我們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段業也是心中暗歎,他知道禿發傉檀就算精明,終究還是溫和了些,有些時候沒有決斷的魄力,像拓跋珪這種狼崽子,如今撲殺他都很困難了,等他長大還得了?

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段業也苦笑道:“也好,想必你總能有法子的,我還真想見見他呢。”

“放心吧,會有機會的,唉。”

二人說著說著有些鬱悶,因此隻好借酒消愁,而再喝下去,二人都有點過界了,這果酒度數再低,那也是酒,喝多了就可能會醉,半醉的時候就話多,倆男人湊一起就肯定要吹牛皮。

三國演義裏說的那段曹劉煮酒論英雄,其實是喝了酒吹牛的最佳典範,如今三國演義雖然還沒出現,但是三國剛過去不久,段業很容易就將此情此景聯想到曹劉之事,因此就大模大樣的剽竊過來,按照三國演義裏的情節大概給禿發傉檀講了下,這禿發傉檀雖然通讀漢家詩書,對於三國誌自然也看過,但是段業以野史的名義給他講,演義裏的名句再時不時穿插幾句,禿發傉檀自然沒有不信的道理,還連連叫好。

因此當段業拿著曹操的語調,頗為豪邁說“龍能大能小,能升能隱;大則興雲吐霧,小則隱介藏形;升則飛騰於宇宙之間,隱則潛伏於波濤之內。方今春深,龍乘時變化,猶人得誌而縱橫四海。龍之為物,可比世之英雄。兄弟久曆四方,必知當世英雄。請試指言之”時,見慣大場麵的禿發傉檀也是雙目放光,頗為興奮。

想了想,禿發傉檀正色道:“如今天王雖有淝水之敗,北地也有慕容泓之亂,然大局未破,軍馬猶在,此人禦極30年來,水旱朝告夕賑,夙興夜寐,雖然一統之勢暫時受挫,猶可稱為英雄。”

“不然。”段業笑道,“成大事者,或寬仁待世,或嚴苛禦人,一張一弛,方為王者之道,天王雖然雄才大略,但王猛死後,急於求成,內部未穩而猝然南征,肥水一敗則大局傾覆,我料3年之內,黃河潼關必然皆非所有,如此結局,有始無終,觀其得失,頗多商榷,難稱英雄。”

禿發傉檀一聽有理,又道:“晉相謝安,為人雅量高致,江南塞北,遼東河西,無人不知,理政知人善任,眾誌成城,如今淝水一戰,大獲全勝,威望如日中天,如此良相,可為英雄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