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寶回到鄴城,恐怕慕容垂也很快就要反了,哎,我們的天王陛下,寬厚仁慈,如今落得這個下場,真是令人唏噓呀。”段業敲著桌子,不緊不慢的說道。
“誰說不是呢?為人主者,一味寬仁,不是好事啊。”張猛長期主持情報工作,很多事情也知道的更細,因此也非常替他感到可惜,平心而論,苻堅雖然也是氐人,可是總比大多數胡人君主要好,在座的都是漢人,對苻堅的感情都有些複雜。
“不,仁慈是沒有錯的,關鍵是看對誰仁慈,以及仁慈到什麼程度,苻堅的問題,是輕重緩急不分,犯了一刀切的毛病。”段業擺手道,“要知道,前些年,苻堅那可是真正的天下歸心,各路豪傑皆能為其所用,如果不是王猛早死,我看淝水之戰大概不會打,就算打了,也不會輸。”
眾人盡皆默然,王猛!這個璀璨而光輝的名字!因為他的出現,配合苻堅這個難得的賢君,屈居關中一隅的秦帝國僅僅用了十幾年就統一了整個北方,疆域北到大漠,南到淮泗,西到玉門關,東到大海,而且在和東晉的交戰裏連戰連勝,離大一統已經不遠了!可是王猛死去還沒幾年,如今就忽喇喇似大廈傾,怎能不讓人嗟歎不已。
“唉!王猛這樣的人才,居然被苻堅所用,真是可惜啊!”劉國一拍大腿,顯然很是不滿。
“王猛難道沒想給咱漢人賣命麼?他又不是沒去過桓溫軍中。”張猛反駁道。
“好了。”段業看二人有吵起來的趨勢,忙道:“天下自為漢家之天下,唯有漢家才是正朔,但司馬家昏庸無能,不可為中國之主,王猛若南下,終究默默無聞,不會有什麼作為。我們血液流的都是漢人的血,也要終於漢人,但是卻不必終於一家一姓!”
段業這番話,說的大義凜然,眾人心裏都感到震撼無比,在場的人,多少都讀了些書,卻從來認為天子便是天下民族的象征,可是不忠於一家一姓,那忠於誰?
“好了,還是先想想張天錫父子的事情怎麼辦吧。”段平把話題拉了回來,“如今他們恐怕要反守為攻了,我已經聽說,涼州百姓士紳每天都有很多人朝陽塢而去,張天錫的聲望扶搖直上,這對我們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兒啊。”
“不錯!”段業有些嚴肅,“我們此次東歸,無論如何很多人會認為我們是叛逆,但是梁熙實在是不成器,他是肯定完蛋了,如今長安方麵是不可能派出援軍的,苻堅已經自顧不暇了,如果張天錫沒有逃回來還好,張大豫的號召力不足,涼州士民,就算有所不甘,也會心甘情願的歸附,但是如今他們多了個選擇,事情就麻煩了。”
“張天錫父子如今所居不過陽塢一地,兵馬不過數千,有成事的機會嗎?”劉國有些疑問。
“千裏之行始於足下,九層之台起於壘土,沒有不可能的事情,我們一定要小心。”段業嚴肅的說道,“不過呢,張天錫回來,對於節下嘛,肯定是個大麻煩了,他收複涼州可能要艱難很多,我們嘛,嗬嗬嗬,總得幫襯幫襯節下不是?”
段業目光閃爍,在場的都是他的心腹,其中玄機,妙不可言。
情勢的發展甚至出乎段業的意料,張天錫剛剛回到陽塢不久,長水校尉王穆率3000精兵突然宣布歸順張天錫,並且帶去了大量糧草,張天錫部士氣大振,而同時,關於張天錫沉潛10年王者歸來的傳言開始在涼州各郡縣內流傳,甚至包括那些已經被呂光占領的地盤,雖然呂光及時做出了反應,找到了謠言的源頭並且迅速處置了。可是傳言這種東西,你不理會就會越傳越離譜,你去理會就造成心虛坐實,怎麼做都不對。呂光和眾人商量很久,還是決定不能讓謠言擴散,因此采取了霹靂手段,酒泉敦煌張掖等城池的城門頭上,數十個血琳琳的人頭高掛在那裏,讓人心裏發毛。
可是,剛剛消停沒幾天,更讓人震驚的消息傳來,張天錫親自率軍萬餘,一路上敲鑼打鼓,浩浩蕩蕩的奔著姑臧去了!臨走時,張天錫發了一個檄文,內容很豐富,篇幅很長,用詞很精美,大概意思就是我張天錫過去不爭氣,搞得國破家亡,那是我的不對,但是如今,我要回來,拿回我的一切!
開頭兩句話實在是彪悍:天道好還,蓋中國有必伸之理,人心助順,雖匹夫無不報之仇!
整篇檄文,文采飛揚,理直氣壯,一時間涼州各郡,包括呂光已經占領的郡縣,人心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