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默,大家心裏這時候都泛起了嘀咕,畢竟,桓衝這樣的一方諸侯去世,當然是震動朝野的事情,而且牽扯麵會非常廣。更重要的是,誰擔任荊州刺史,誰很可能就能掌握上遊強大的力量,就算自己不能得到,也不能讓對方勢力得到。
因此,可以預期,朝堂上,一定會產生激烈的鬥爭。
晉寧候張玄最先講話,他掃視了周遭一眼,朗聲道:“陛下,冠軍將軍謝玄風姿凝重,累有君川、淝水大捷,必不負重任。”
這話一出,謝安的眉毛挑了一下,沒有說話。
隻是出乎眾人意料的事情,在於文武官員多半隨聲附和。
謝係人馬,馬上就緊張了起來,很明顯,這些出來講話的人,根本就不是謝係的人,不少還是王家的嫡係。誰都知道,現在王家和謝家掐的厲害,要他們來給謝家的人說好話,那就隻有一個解釋:他們別有用心!
張玄這個人,倒是隻是比較傾向謝係而已,謝安心裏有數,他應該不會是人家故意派出來攪局的,很可能隻是糊塗,但是其他起哄的人,那顯然是想把謝家的勢力架在火上烤。
謝安隻要一想,就能猜到,他們的目標,其實就是挑起自己和荊州方麵的矛盾,而且謝安也心裏有數,桓衝在世的時候,栽培桓玄的態勢已經很明顯,經過這麼多年的經營,桓溫桓衝兄弟,早就把荊州變成了針插不進,水潑不進的獨立王國,從建康方麵派人,其實根本不可能坐得住。
謝安擔心的地方在於,桓玄畢竟還是年輕,他真的不一定能沉得住氣,如果讓他曉得謝玄的問題被慎重考慮了,很可能他會產生別的想法。
司馬曜看了看謝安,那意思很明顯,這個事情,你自己也得表態。
謝安徐徐道:“謝玄雖有微功,已督徐、兗、青三州軍事,不宜西鎮。”
司馬曜抿了抿嘴,道:“那麼太保認為,誰可以接任呢?”
謝安徐徐說道:“冠軍將軍桓石虔有沔陽之功,襄城太守桓石民在淮淝一役中牽製慕容垂部,亦有功勞。臣以為,桓石民可任荊州刺史,桓石虔可任豫州刺史,原豫州刺史桓伊可改鎮江州。”
司馬曜靜靜地聽完,然後笑道:“既是太保之意,準奏,就以太保之意擬詔。”
“陛下!”
“陛下,不可啊!”
司馬曜這個時候,卻是難得的站了起來,大聲道:“這件事情就這麼定了,退朝!”
說罷,司馬曜頭也不回的走了,留下眾人麵麵相覷。
朝議之後,謝安與張玄同出雲龍門,張玄道:“適才朝堂之上,我保謝玄都督荊江,公何拒之?”
謝安道:“我父子、叔侄皆著大功,恐為朝廷所疑。桓氏失職,必有怨望,況荊江二州桓氏經營數代,門生故吏眾多,去了,也難保穩定,江州形勝之地,桓石虔驍猛異常,我不放心他,讓他去豫州,謝玄多少可以節製他,這樣,能展其才。桓伊,桓氏遠族,性情謙虛,以其為江州居中緩和,以三桓據三州,彼此無恐,各得所任,乃長久之計。”
張玄會意,點頭道:“原來如此!”隻是心裏,他卻是暗自佩服謝安深謀遠慮。
謝安心裏暗歎,還好,司馬曜出於種種考慮,沒有在這個時候發難,還選擇一錘定音,變相支持了自己。可是,誰都曉得,如今自己還勉強算是大權在握,而這位司馬曜,並不甘心做一個傀儡皇帝,他甚至在很多場合,半空開的抒發過自己的淩雲壯誌。
道理很簡單,他也知道,謝安和王敦不一樣,如果是王敦的話,別說司馬曜經常這種表態了,哪怕再隻字片語之中,稍微透露了一點不甘心,恐怕廢立之事就要來了。
歸根到底,還是自己比較仁厚,不太會去幹那樣心狠手辣的事情,其實有時候,謝安甚至還想,自己這樣,究竟是對還是不對。
想想項羽,倒是光明磊落,倒是豪氣衝天,可惜最終的下場,卻是自刎烏江。
謝安走出了皇宮,依然久久不能自已。
段業在樂都的使命已經完成了,可是,他還是沒有選擇回到敦煌,而是第一時間回到了金城,畢竟,他還是河西安撫使,既然事情還沒有做完,自然就有理由繼續把這個重要的官位攥在手上,就可以繼續手握大權。
金城現在已經完全恢複了平靜,現在焦家已經徹底投誠,並且非常積極的投入了工作之中,焦孟也好,焦林也罷,至少在明麵上都是積極任事。尤其是焦孟,他現在雖然一把歲數了,可是最近當那個商會會長,當得是非常之愜意,焦家現在可以說是門庭若市,因為金城本來也有很多商隊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