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業看了一眼崔浩,道:“你說下去。”
崔浩說道:“大人,您曾經告訴我們說,衡量一個人的動機,不看他是誰,也不看他別的因素,隻看他如果這麼做有什麼好處和壞處,而如果不這麼做,又有什麼好處和壞處,其他的,都不重要。”
段業點頭稱是,的確他曾經給自己的手下們灌輸過這種理論,諸如仁義道德這種東西,對內當然是要講的,不然無法維係管治,以誠相待,當然也是要的,不然的話,靠著權術這些邪門手段,固然能夠得逞與一時,卻無法一直奏效。但是話說回來,政治鬥爭,就像叢林生存法則一樣殘酷,也絕對不能天真,有些道理,是無數人用無數的鮮血和慘痛的代價,才得到的真理,段業有必要說清楚,講明白,對於崔浩胡凱這些核心人士,段業也交了底,畢竟,術是術,道是道,大道之上,當然要講究忠孝仁義,但是很多時候,忠誠隻是因為背叛的籌碼不夠而已,千萬不能太當真。背叛也隻是因為對方價碼開的更高,而不是別的。
這也是本來段業不太相信呂管家的緣故。不過看起來,崔浩似乎有不同意見,這是好事,段業始終認為,集思才能廣益,自己的屬下,如果不敢有不同意見,而一直是唯唯諾諾,這可絕不是什麼好事。
崔浩接著說道:“大人,這管家,小可也聽說過,在呂光這樣的人手下當差,卻不知道韜晦,拚命撈錢,到處趾高氣揚的,想必,不是一個很有心計的人,要說這樣的人,是存心高調來自保,小可是不信的。”
田木也說道:“這倒是不可能,那管家麼,心計有,城府是沒有,貪婪心有,但是野心真的不大。聽說他和呂光兒子們結交時候,要錢多,也的確泄露一些消息,但是絕對不站隊,從這點看,此人應該是量小妒大之人。”
“不錯。”崔浩接過話來,“大人,被呂光折辱這事情,他撒不了謊,因為我們很容易查證,如今姑臧形勢太亂,想要嚴密封鎖什麼消息,是根本做不到的事情,他如果撒謊的話,很容易被我們戳穿,那豈不是很不劃算?當然,為了穩妥起見,我們肯定還是需要去查實一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
崔浩這麼年輕,就能有這份穩妥,段業當然是很欣賞的。因此,段業也馬上指派田木,立即著人,把這件事情,給搞搞清楚,不能有任何閃失。
“但是大人,這個老管家,他喜歡的,不過是金錢美女,他的追求也不過是光耀門楣,這些他已經得到了,就算再跟著呂光幹下去,他能再滿足自己的欲望嗎?恐怕不能了,他也這麼大了,所以,小可覺得,這老管家,真正在乎的,是麵子,是地位,他是管家,是呂光府上能夠說了算的人,這就是地位,他過去能夠在姑臧城橫著走,這就是麵子,隻是呂光如今已經砸了他的麵子,毀了他的地位,呂光堂堂涼州刺史,就算真的搞錯了,也絕不可能給他認錯,要收回成命,那是絕不可能!所以,這老管家,想要找回自己的麵子和地位,他除了背叛呂光,他別無選擇。”
“精彩,真精彩。”段業拍著手,“小崔,你真是有一手,啊?哈哈哈哈。”
“大人謬讚了,那對於他,我們是?”
“見吧,見他一次,給他一次機會。”段業笑道。
胡凱這個時候卻說道:“大人,這老管家隻是曉得,咱們天然居可能和呂光不對付,卻並不知道是你,如今你現在就跳出來,是不是不合適啊?”
“無妨。”段業自信的說道,“在這個時候,他在我們手上,還怕他鬧出什麼幺蛾子?再說了,這個時候,我們本也可以示之以城,我想,這一手,對誰都管用。”
於是這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不一會,老管家被帶到了書房,段業早就端坐在書桌前,微笑的看著他。
老管家一進門,不敢置信的看著段業,道:“段大人,是你?”
“正是。”段業笑吟吟站起來,“呂管家,多日不見,可曾安好啊?”
呂管家畢竟是見過世麵的,昔日他得寵的時候,段業可沒少籠絡他,還派人給他送過禮呢,如今雖然他已經不得寵了,畢竟昔日的餘威和自信依然還在,他在段業麵前,可是一點不怯場的。
他自顧自的背起雙手,連連搖頭,嘖嘖有聲,道:“沒想到啊沒想到,這天然居,居然是您的產業,而且您身為敦煌太守,不在敦煌府上辦公,卻在這個時候跑到這姑臧城,有趣啊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