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光的心裏,升起來一絲不祥的預感,因為他隱約感覺到,局麵似乎正在失去控製。
其實在呂光心裏,相對於呂纂,呂紹是更加被看好的,因為呂纂給人的印象是孔武有力,勇冠三軍,可是呂紹給人的印象,卻是有些文弱。
知子莫若父,呂光當然知道,論起武學造詣,論起帶兵打仗,自己的好兒子呂紹絕對是不差的,換句話說,他給人的“文弱”印象,完全是他自己選擇展示的,目的當然是為了迷惑人家。
呂光最終選擇呂紹當世子,也是這個緣由,畢竟有心機總比沒心機好,呂光深深知道,個人的武勇也好,帶兵打仗的才能也罷,歸根到底,都不如智慧有威力,因為決定一切的,歸根到底,還是人的因素,人的因素真的比起什麼都要重要。
當然,這隻是呂光當初的想法,立為世子,也什麼都不等於,隻能說呂紹勉強領先那麼一點點,而且呂光還暗示過,這絕不等於繼承人最終的確定,這也造成呂纂總覺得自己還有機會,而呂紹卻一直不放心,倆人也就開始了爭鬥。
誠如之前所說,這就是呂光想把刺史寶座,涼州之主的位置,當做一塊磨刀石,來磨礪這兩把還沒有開刃的刀,本來按照呂光的想法,等到二人選出一個優勝者後,另外一個,就成為他最好的幫手,呂光就可以安然退休,頤養天年,直到這倆兒子有搞不定的局麵時,自己才會出麵。
一切都很完美,卻沒有想到現在,麵臨破局的威脅,這讓一輩子都極度自信,從來也沒有懷疑過自己的呂光,開始懷疑了。
而事實上,呂光的懷疑似乎有些偏差,因為事情的發展,和他的設想,有著很大的不同。
刺史府附近,有間很不起眼的小房子,是姑臧城一家很有名的藥鋪。
這家藥鋪的主人姓卜,據說他們家已經在姑臧城開了幾百年藥鋪了,但是他們從來不對普通公眾開放,他們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對刺史府供藥,他們有很多的祖傳秘法,能夠解決刺史府上很多不方麵給外人看的問題,而且,他們上下,家風極好,口風極嚴,因此深得曆代刺史信任,畢竟,誰都會有個頭疼腦熱的時候,這家人隻是老老實實生活在這裏,悶聲大發財,他們自然樂意給點在他們看來根本不算多的錢,來換取闔家平安。
呂光家族,自然也不意外,這一代,卜家的傳人叫做卜機,很擅長肺病和婦科,因此也得到呂光的信任。
可是沒有多少人知道的,是卜家書房下麵,有一間地下室,地下室裏,燈火通明,一個青年男子被蒙著雙頭,綁著雙手,正蜷縮在地上。
他一開始,當然是竭力掙紮,大聲喊叫,可是區區半盞茶功夫過來,他就安靜了下來,因為他知道,自己的武功其實也不錯,可是他們居然還能如此輕易地製服自己,說明他們的實力實在很強,自己就算再怎麼反抗,也完全是徒勞無功,如果萬一激怒了他們,那就太不劃算了。
而且,他連話也懶得說,也完全不顧及形象,就像死狗一樣蜷縮在地上,因為他知道,隻有這樣,才能最大限度的節省體力。隻有保持充沛的體能,才能做好以後鬥爭,反抗,或者逃跑的準備。
地上的這個人,就是呂光的嫡長子,呂纂的弟弟,涼州世子呂紹。
他被抓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呂紹雖然還是一言不發,一聲不吭,可是其實,他心裏簡直是憂心如焚!
因為今天,本來是他等待了多年的一天,也被他認為是他人生最重要的一天!
街頭的百姓,終於進入瘋狂的地步,宿衛的軍人,終於麵臨動搖,曾經不可戰勝的父親呂光,聲望也大幅度下挫,而自己那可愛而可怕的哥哥呂纂,看起來也沒有那麼強大,自己經過多年的部署,仔細的推敲,耐心的工作,終於已經製定了一個極為完整而周密的計劃,並且已經付諸執行。
前幾步,都已經順利完成,後麵的形勢也非常有利,呂紹本來以為,隻要按照這樣的節奏下去,到了今天晚上,最遲明天的黎明,自己就將會是涼州的主人。
可是,就在自己躊躇滿誌,意氣風發的時候,自己卻莫名其妙的就這樣被人抓到了這裏!
呂紹當然不會認為,這是在開玩笑,這是在沒事找事!
這是一場你死我話的鬥爭!呂紹一直這麼認為,但是不幸的地方在於,似乎這一次,他在為山九仞,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步,他功虧一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