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的事情,在適當的時候,段業就算不能夠改弦更張,也會適度的做出一點點調整,目的其實就是為了給人麵子,因為段業自己深深知道,人很多時候,在乎的其實就是那種被重視的感覺。
但這一次不行了,這件事情,沒有什麼可以讓步的餘地。
人口其實是真正代表著生產力,理論上,人越多,當然經濟就越好,越富足,人多力量大,絕對是真理。尤其是這個年代,還有大片的土地,大筆的空間,大量的資源,更不用擔心人口爆炸問題。
段業要普查人口,其實被很多人本能的認為是想乘機橫征暴斂,然後擴張軍隊,於是這些士紳啊,耆老啊,才紛紛來刺史府求見,希望段業收回成命。
段業本來很無奈,但是這些人,不見又不行,段業雖然很想把統治徹底的滲透到基層,但是那畢竟是個想法,現在還沒有完成。既然沒有完成,那這些人,就依然掌握著基層的實權,段業也就不方便得罪。
而說起來,征收賦稅,雖然總有辦法,讓這些人把實際的負擔,轉移到老百姓身上,但是也不能可能完成轉移,多少板子還是會打到他們身上。
應付總歸還是要應付的,段業一發狠,就明確告訴這些士紳代表,就算人口普查,他段業指天為誓,絕對不會加稅,一點也不會加!
這下子,大家都放心了,你刺史大人,一言既出,還對天發誓了,那我們當然信了。
別的都是虛的,你要不加稅,管你是要數人口,還是數豬啊牛啊羊啊,隨便你,我們才管不著呢。
當然了,有比較不放心的,還專門問了一句,是不加稅率還是稅額?
這問題很關鍵,因為裏麵差別大了。段業豪氣幹雲的一揮大手,道:“今年征收的總稅額已經夠用了,除非有新的產業,現在沒有的,那需要征稅,隻要現在正在征得稅,就一文錢也不多收!”
這下子大家放心了,徹底放心了。因為段業當初為了規範化收稅,特地印製了大量的稅收手冊,對於那些情況需要征稅,那些情況不需要,都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段業自信,除非有少數腦子極為聰明的人,不然短期內他們應該想不到避稅的辦法。
這裏麵行業說的很清楚,這些士紳們本來都是納稅大戶,當然不敢怠慢,都把這本書捧回去仔細研究過。
刺史大人既然說了,舊有稅種一文不加,新的行業嘛,那更是八字都不見一撇,怕什麼?再說了,就算有新行業,我們不做,不就完了?那些新行業,才是靠不住呢,還是土地和商鋪好啊。
於是這些士紳們都開開心心的走了。
劉穆之這個時候有些憂慮的說道:“大人……您似乎有些操切了。”
“喔?”段業揉了揉眼角,他有些疲憊,因為麵對這些人實在太費力了,這些人,雖然個個衣冠楚楚,可是段業很想把他們都喊人渣。倒不是因為他們做了什麼,而是他們為了自己利益討價還價卻又道貌岸然處處拿百姓當擋箭牌的樣子,讓段業覺得很虛偽。
“大人。”劉穆之坦言道,“如今兵工廠按照大人的策劃,已經逐步進入正軌,單是這一年,就有十三種武器要投入生產,此外正在研發的更是排了老長的隊,這些研發又是燒錢的很,大人也說了,對於他們的經費,那是一概照準,他們每次來卑職這裏支錢,卑職都覺得有些手軟了,現在咱們雖然不缺錢,可大人到處開荒,還給老百姓那麼多補助,咱們的錢也一直隻是剛剛夠用而已,這輕徭薄賦,固然對,可是這也太輕了吧。”
“你覺得太輕?”段業問道。
“是!”劉穆之坦然道,“涼州田賦,僅僅三十分一,而商業稅不過二十分一,實在太輕,江南雖然富庶,可是田賦達到十五分一,商業稅更是達到十分之一,不然的話,司馬家也不能撐那麼久。”
“可是你也看見了,這農民也好,牧民也好,都過的很苦,他們不努力嗎?不是,他們一年到頭都在勞動,咱們收的稅並不高,但是為什麼他們一年所得,也隻能勉強維持生活?”
劉穆之沉默了。段業說的,都是實話,他曾經幾次跟著段業一起下基層,那有些農民,生活是真的很苦,幾乎全家隻有一條褲子,女孩子就不能出門,隻能偎依在床上。那場景,劉穆之看了,也不由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