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德三十二年,草長鶯飛的三月,本應一派和樂的瓊蓮宮,卻彌漫著一股空前的緊張和不安。無論是急匆匆地進進出出的宮女,還是在宮裏已經侍服了大半輩子的老嬤嬤,所有人臉上的表情,都藏著凝重。

內殿,隱隱傳來低低說話的聲音。

“外麵的情況怎麼樣了?”這女子的聲音清洌如一汪甘泉,清靈且悅耳,但細聽詢問的語氣中,還是難免夾雜著了一絲焦灼和隱憂。

“回娘娘,外麵的情況還是老樣子,娘娘莫要想得太多,保重身子要緊,外麵的事有皇上在,有大將軍在,還有宮中這麼多的禁衛軍也在,有他們在,定不會出什麼亂子的!”答話的人,是跟在這位蓮妃身邊多年一心服侍蓮妃的貼身大宮女阿碧。

阿碧垂著頭,說完卻不敢看向自己的主子,垂下的眼神飄忽而呆滯。

據聞,整個皇城裏裏外外已經被蕃王手裏的蕃軍給控製下來。

據聞,就連這往昔看似莊嚴的皇城,也已經被團團圍困了起來。

她,連同這宮中的其他宮女太監侍從,甚至連她的主子蓮妃娘娘,也許還連同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都一同被圍在了這看似牢不可破的皇籠之中。

思及此,她不禁還是打了個寒顫。

而貼身宮女阿碧知道的這些,蓮妃自己何曾又不知道。

蓮妃眼皮越發跳得不安起來,從前兩天知曉皇城竟被那可惡的蕃軍給圍困住時,她就一直心慌不安。

可是,她是蓮妃,是這瓊蓮宮的主子,下麵幾十個奴才宮女,幾十雙眼睛,可都定定地瞧著她的一舉一動,若是她在人前,泄了一絲膽怯和恐慌,隻怕,下麵的宮女侍從更加人心惶惶,眼前,她也唯有硬撐。

但她到底長這麼大,自打出生起,也沒有見過或是聽聞過這樣驚心的****,在自己的心腹陪嫁丫環阿碧麵前,她終於還是露出了不安。

“阿碧,你跟了我,算一算有多少年了?”

阿碧一愣,身形跟著僵硬,主子這個時候,怎麼忽然問起這樣的問題來了。

不過,她還是認真思索了下才確定地答道:“回娘娘,阿碧跟著您,算來已經有十年了,就是跟著進宮在宮裏侍候也快四年了!”

“十年?光陰似箭,原來你居然已經跟了我這麼久!”她幽幽地歎道。

“娘娘,您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這般傷春悲秋起來!娘娘,您現在是身懷有孕呢……”眼看還有一個月,就能足月生產了,可怎麼也沒算到這時心懷不軌的蕃王會發動叛亂。

後麵擔憂的話,阿碧擔憂地沒有說出口。

“嗯”蓮妃低低地應了一聲,可不是嗎?她肚子裏的孩子,這兩天好像也跟她一樣,感受到了這皇城不安****的氣息似的,在她肚子裏也似乎有些不安份呢。

纖纖素手,不由自主地就撫上了自己凸起來的腹部。

那裏,正孕育著一個小皇子,或是小公主呢,一個鮮活的小生命,她的第一個孩子。

可是,她卻壓抑得近乎慌亂,因這場高牆之外的****,一不小心,下一刻就會波及到她,以及她肚子裏的孩子。

“阿碧,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娘娘,您今天怎麼看起來怪怪的,您是阿碧的主子,盡心地服侍您,那是阿碧應該做的份內之事,阿碧自從被選派跟著主子您,阿碧早已經做好了為主子赴湯滔火在所不惜的準備。當年,若不是承蒙主子好心收留,阿碧隻怕早已經餓死街頭,所以,阿碧這條命,說來也是主子的。”阿碧情緒有些激動,今天的娘娘,看起來真的有些不尋常,不尋常到讓她莫名地害怕不安。

“阿碧你的忠心,我無可懷疑,但是眼下有一事,我需要交付與你去辦,但卻需要你跪下向天發誓用性命作保!你可願意?”她忍住悲意,狠決地開口。

她私下在阿碧麵前,從來都不用‘本宮’二字,她不屑用這樣的身份壓製阿碧,因為阿碧也不需要,她一直以‘我’相稱,待阿碧的情份終究是與這宮裏的其他宮女不一樣的。

她身邊能信任的人,本就少得可憐。

而這件事,更是事關重大。

唯有交與對她最忠心不二的阿碧,她才能放心。

阿碧撲嗵一聲跪下,神情前往所有的認真和嚴肅,“阿碧一切都聽主子的!”

一主一仆,一站一跪,信任與擔當。

午時,皇城局勢大變,僵持的局麵被蕃軍率先打破,一陣陣進攻的號角聲,破空而來,響徹天宇,驚擾無數。

宮中上下所有人懷著的最後一絲奢望和僥幸,被擊得粉碎,人人自危,一時之間,宮中的太監宮女,有膽小者已經卷了包袱,收拾細軟四處奔躥,試圖想尋一條逃生之路。

這份****,自然也驚動了瓊蓮宮。

“啊,肚子……疼”忽然從瓊蓮宮的內殿裏,傳來一陣低低的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