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做的原因有兩個,首先趙德才原本擔任市委副書記時候,跟這些人都是熟臉,雖算不上有交情,至少也沒什麼恩怨。
其次,趙德才現在畢竟隻是一個代理市長,市長前麵加了“代理”兩個字,這裏頭差別總歸是有的,全國不知道有多少代理市長,代理了好幾年也沒把“代理”這兩個字去掉的大有人在。更有一個人,代理還沒有結束,就被人趕走。
在龔市長留下的一幹舊人中,要說地位最為重要的人莫過於常務副市長鍾麗懷,因此趙德才從心底裏想要跟這位常務副市長拉近關係。
當成傑奎過來向他申請撥付工程款項的時候,他比較官方的做法應該是在成傑奎帶來的申請撥款材料商簽署一下大名,寫一行字,“請鍾副市長及時辦理”就行了。
可他卻偏偏沒這麼做,而是特意把鍾麗懷叫到自己的市長辦公室來商量此事,就是為了表明自己沒拿鍾麗懷副市長當外人,有重大事情充分尊重鍾副市長的意見。
鍾麗懷進門的時候,趙德才正跟成傑奎閑聊坐等,瞧見鍾副市長推門進來,趙德才臉上先綻放出燦爛笑容:
“鍾副市長來了,快請坐快請坐!”
鍾麗懷也是個有眼力勁的主,龔市長就是看不清形勢,不能關好自己的嘴,到最後被這個趙德才頂替了,現在頂頭上司對自己刻意禮讓三分的意思他全都看在眼裏,當下極其配合衝著趙市長同樣熱情問候:
“趙市長太客氣了!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鍾麗懷一進門去瞧見市委秘書長成傑奎坐在辦公室裏,心裏便大約猜到趙市長特意請自己過來所為何事,他心裏不由暗暗叫苦。
定城市的財政情況究竟如何,沒有人比他這個分管副市長最為清楚,說起來,每年財政報表做的那叫一個漂亮,其實暗地裏的窟窿隻有市裏幾位頭頭腦腦和財政局的幾位主要領導心裏最清楚。
以往,龔市長每年參加年底財政審計的時候,總會接連幾天心情不好,自始至終黑著一張臉特別不痛快,而趙市長剛剛上任沒幾天,關於市裏財政上存在的諸多問題,鍾麗懷還沒來得及向他一一彙報。
不過,鍾麗懷的心裏也清楚,有些事無論是彙報不彙報其實沒什麼區別,就算向趙市長彙報了,他能管得了市委市政府那幫領導的嘴,讓他們少到五星級酒店吃喝省點招待費下來?
他能管得了市裏每每投資大工程的時候,明明預算隻有幾十個億的工程,結果常常超預算大幾個億甚至十幾個億?
這些都是明麵上的賬目,還有一些見不得光的賬目呢?
曆年來以政府擔保的名義向各家銀行做的貸款漏洞已經到了令人無法忽視的地步,這些情況就算旁人不了解,市裏的幾位主要領導都是心知肚明。
官場的老規矩,曆來是後任不管前任賬。
前任一紙調令拔腿一走立馬撇的幹幹淨淨,一屆領導班子幹三年五年離開了定城市,留下了一個財政爛攤子誰來收拾?
自有後來人。
每一任的領導隻顧在自己任期內不出事,多做幾個形象工程撈取政績也就行了,政府的公共資產,又不是自己家的小金庫,操那份閑心幹什麼?
正因為每個人心裏都這麼想,於是每一任政府領導留下的爛賬和財政黑賬越來越多,也就導致了基層地方財政問題太多,反而是債多不愁,下一任的領導幹部隻當沒看見也就算了。
旁人可以不管定城市的財政上究竟是不是實力足夠,但是作為分管財政工作的鍾麗懷副市長卻不能不管,因為每一筆款子必須要從他手裏過,他總得拿出錢來才行。
趙德才見鍾麗懷坐下後,當即商量口氣跟他說:
“鍾副市長,這是成秘書長的撥款申請,一百二十萬,你看看,要是方便的話就盡快撥付吧,深港項目用錢早晚都是要支付的,你說呢?”
趙德才說話顯然留了分寸,盡量表達了自己對深港項目的支持態度,也表示自己尊重分管副市長鍾麗懷的意見。
鍾麗懷伸手接過趙德才遞過來的撥款申請,臉上苦笑了一下,衝他解釋道:
“趙市長,跟你說句掏心窩的話,眼看著今年的十二個月剛過了一半,咱們市裏的財政支出已經超支了不少。
照眼下的情形看,能不能支撐到年底都很難說了,深港項目是個投資巨大的大項目,真要指望從咱們定城市的財政上支錢,恐怕不行。哪怕就是一年什麼都不用,也不能給項目帶來有什麼大的幫助,畢竟財政的盤子就那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