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一年的起始,一個鬧騰騰的月份。

可是,即使是這樣一個熱鬧的月中,宵清一家任是愁眉不展。

宵清家代代貧農,這正月中,青黃不接,年底剛剛還了債,而娘親的身體又不是很好,一家六口人,宵清是大姐,八歲,底下還有兩個妹妹,一個弟弟,小弟才剛剛兩歲,唯靠父親耕作的那兩畝三分田地。

今天是十六,年剛剛過完。宵清還記得昨天的晚飯,那是她至今第一次吃到肉,昨晚夢中還想著肉味,那味兒這是好啊。今早,娘親和父親早早叫起了她。

宵清揉了揉眼,迷糊得問道:“爹,娘,啥事啊?”

娘親支支吾吾,眼神躲閃著。父親歎了口氣:“還是俺來說吧。清兒啊,去年收成不好,又剛過完年,如今家中揭不開鍋了。所以俺和你娘決定把你賣給牙婆,好換些銀兩。”

“爹,不要啊。娘,清兒不要。”宵清瞬間睡意全無,趴下炕頭,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娘親低下頭,看不清表情,隻聽得低低的抽噎聲。

父親冷了臉:“不行,馬上牙婆就來了。俺養你七八年了,你該回報俺了。”宵清哭了。

“老宵啊,你家丫頭在哪啊?”屋外傳來催促聲。

“誒,就來了。”父親應了聲,不顧宵清的哭喊,開門迎了牙婆進來。

牙婆,瞧了眼宵清:“這丫頭還行,我帶走了。”

“好,那銀子?”

“少不了你的。十兩,一個子也不少。”牙婆掏出些碎銀,父親接下了:“清兒,俺也沒辦法,你跟她去吧。”

“不要,不要,我不要。”宵清哭喊著,可又有誰理會她呢?

牙婆拖走了宵清,幹枯粗糙的手緊拉著宵清,宵清哭喊著,掙紮著,可是掙脫不了。

走出三四裏,宵清回頭間忽見二妹抱著小弟和三妹一起追來了,他們也在哭。

看著弟弟妹妹的臉,不舍,悲傷,欣喜一一湧上心頭,終歸於平靜。她憶起曾聽村中夫子說過“生死由命,富貴在天”,是命嗎?那認了吧。也許弟弟妹妹的命會好些吧。

宵清不掙紮了,隨著牙婆靜靜走著,走著……

就這樣,十兩銀子,改變了宵清的一生。

最終,宵清還算是幸運的。她隨牙婆去了京都,恰逢丞相家小姐找丫頭,很幸運的被小姐看重。

那日,宵清被小姐看中,做了貼身丫鬟,月銀比其他丫鬟多,還允許她讀書。

宵清學得格外認真。

如今,八年已過。

宵清已是十六歲的少女。

而那丞相家的小姐長宵清一歲,當日,選中宵清一個理由便是年紀相仿。

小姐姓嶽,閨名湘靈,人如其名,確實是個水靈靈的美人,琴棋書畫也是樣樣精通,如今待字閨中,不知等急了多少好男兒。

丞相膝下隻有這個女兒,對嶽湘靈格外疼愛。

聽說夫人當年也是個美人,隻是當年生下湘靈沒有修養好,體弱,終是在湘靈三歲時撒手人寰,可丞相並未再娶,連個妾也沒有納,想來也是個癡情種吧。

今日,是臘月三十,明日又是新的一年了。

“清兒。”湘靈輕喚宵清。湘靈對宵清是極好的,連名兒都許她保留。

“誒,小姐。”宵清端著一杯茶走到湘靈身旁。

“今個兒是年三十了吧?”

“是啊。小姐該梳洗了,馬上就要啟程了。”

“嗯,就梳個百花髻吧。”

“好。”

真真是奇怪,年三十,一個深閨小姐不好好呆在家中,而卻帶了個丫鬟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