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坐在女人身邊，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的話，氣氛一時很尷尬。
狂風驟雨已經下了整整一個小時仍沒有收斂的跡象，反而越下越大，本就破敗的門窗在狂風裏‘哐哐哐’響得厲害，仿佛下一秒就會被吹落下來，剝落的天花已經開始滲水，在客廳裏形成幾處水窪。
原本為了製造浪漫氣氛特意準備的蠟燭，此時正好派上用場，隻是，心緒煩亂的微笑，卻早已沒了那份勾引的心情。
燭火在風中搖曳，忽明忽暗，讓人心神不寧，這樣的夜喚醒了沉眠的記憶，她不願意去過多回憶的往事就像無孔不入的風，總能找到縫隙鑽進她的腦海裏，折磨著她的心。
每一秒的呼吸，都是疼痛的。
這時候，她忽然覺得很需要一些東西來麻醉自己。
“有煙嗎？”
在身上摸索了一陣，微笑才突然發現自己穿的是裙子，沒有口袋，便轉過頭來問江以寒。
“……有。”
江以寒聞言，微微皺起了眉頭，臉上的寒霜似乎又加了一層。
他從不讚同女人抽煙，也不喜歡抽煙的女人，可是這一刻，看著她完全不同於平常古靈精怪的表情，凝著那樣一雙黑夜般沉寂的眼睛，他不由自主就從兜裏掏了一根香煙遞了過去。
“謝謝！有火嗎？”
女人熟練地接過香煙，淡淡一笑，又將臉湊了過去，心領神會的江以寒莫名地又為她點了火。
“老煙民了？”
看著女人泛黃的指尖，熟練而瀟灑吞雲吐霧的動作，江以寒忽然覺得很生氣。
煙酒傷身，這女人卻來者不拒，毫無節製，她怎麼可以如此糟蹋自己？
“算不上吧，也就七八年而已。”
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水漬，凝著屋頂上的水珠一點一點落下，在地上蕩漾起一圈圈的漣漪，微笑扯了扯嘴角，答得雲淡風輕。
母親去世那年，父親不願意領養她，她便被送進了孤兒院，這煙酒，也是那時候沾上的，除了煙酒，她更學會了坑蒙拐騙、打架鬥毆，除了林若然那個整天被她欺負仍跟在她身後的傻妹，每個人都對她敬而遠之。
朋友於她而言，是一種奢侈。
“女人抽煙不好，找機會，戒了它！”
那輕鬆而無謂的語氣，不知怎的，激起了他胸中的怒火，江以寒忽然出其不意地搶過微笑吸了一半的香煙直接丟到地上，用腳狠狠地踩熄了。
“不喜歡？那就來點酒，怎樣？”
男人突如其來的一連串動作讓微笑微微愣了一下，心裏忽而飄過異樣的情緒。
深深地望了他兩眼後，她又若無其事地站起身來，徑自走到廚房的櫃子裏，取了一瓶烈酒和一個玻璃杯出來。
“來，為我們這些被拋棄的人，幹杯！”
臉上是燦爛得有些灼人的笑容，倒了滿滿的一杯酒，遞給了江以寒，微笑自己竟然抱起酒瓶子，直接往嘴裏灌。
酒不醉人人自醉！在這樣電閃雷鳴、狂風大作的夜裏，她忽然很想放縱自己。
“被拋棄？”
難道說，這女人也曾有過被摯愛之人拋棄的經曆？
因為喝得太急，酒水順著微笑的臉頰，‘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江以寒看在眼裏，忽然覺得一陣揪心的難過。
那一刻，他仿佛看見了曾經落寞無助的自己，那種被全世界遺棄的感覺，他懂。
所以，他並沒有上前勸止瘋狂酗酒的女人，反而默默地陪著她，喝了一杯又一杯；靜靜地看她時而發瘋一般尖叫，時而一個人黯然垂淚，而他，隻是在適當的時候，輕輕地拍拍她的背給予撫慰，直到她消耗光所有的體力，像隻可憐的小貓一樣，搖搖晃晃地醉倒在他的肩頭。
小心翼翼地，他將她抱起送回房間，輕輕地給她掖好被角，然後，安靜地坐在床頭，有些擔心地瞅著睡得並不安穩的她。
肆虐了大半夜的狂風暴雨終於停歇，四處還可以聽到積水落在地上清脆的‘嘀嗒’聲。
仿佛垂在屋簷的雨滴，女人的眼角，緩緩滑下一滴滾燙的晶瑩來，他沒有再為她揩去。
他隻是在轉身離去之前，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
“女人，不要自暴自棄。就算所有人都放棄了你，你也不可以放棄你自己！”
“這世上，真正關心你的人，總會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