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則(這)個,則(這)個,哪(我)們則(這)裏不是從來沒來過這麼多人麼?”晉綏軍上校紅著臉,一幅認打認罰模樣。
碰到這麼個主兒,老苟也拿對方沒法兒。罵罵咧咧又抱怨了幾句,就命令幾個營長帶弟兄們下去喝羊肚兒湯。然後,又一把拉住準備開溜的晉綏軍上校,盡量壓住火氣詢問:“有二十六路軍的消息了麼,就是新編第二集團軍第一軍的消息!我們老長官孫連仲在哪裏?”
“哪(我)不知道啊!”晉綏軍上尉信口回應,見老苟的兩道眉毛又往一起皺,趕緊迅速補充了一句,“要不,您去車站問問。他們那裏有鐵路專用電話,說不定能打得通!”
聞聽此言,老苟丟下晉綏軍上校,邁開步子就往車站走。在裏邊搶了站長的電話,抓起來一通亂撥亂叫,折騰了將近半個小時之後,終於,在接線生的幫助下,找到了二十七師師部。
“我們已經快到井陘關了。休息一下就沿著鐵道往娘子關那邊走!”馮安邦的聲音從電話另外一頭傳過來,有氣無力。“什麼,火車?甭提火車了!鐵道被鬼子用飛機炸成了一段一段的,火車得一邊開,一邊等人修鐵軌!還沒弟兄們兩條腿兒跑得快呢!你別著急,老營長他們沒事兒。就是黃譙鬆七十九旅和負責斷後的三十師損失大些,挨了不少炸彈。虧得老營長事先留了個心眼,沒完全相信商震那王八蛋。否則,你老苟就準備給我們收屍吧!”(注2)
這也許是兩天以來,唯一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了,雖然裏邊包含的內容好壞參半。丟下電話,老苟帶著大夥在下盤石車站附近,尋了個隱蔽地方,一邊休息一邊等候大部隊。結果大部隊遲遲沒到,鬼子的飛機倒是先飛過來了。
欺負中國軍隊沒有防空火力,那些飛機壓得極低。翅膀幾乎貼著車站的房頂掠過去,將房頂的稻草吹得四下亂飛。
當先的兩架戰鬥機重新拉起來之後,接著就是四架龐大笨重的轟炸機。像蒼蠅下蛆般,將一個個巨大的炸彈沿著鐵道線擺了幾大堆。待將肚子裏的炸彈丟盡了,還要耀武揚威地兜上兩圈,檢查完了戰果才施施然飛走。
因為休息的位置選得比較隱蔽的緣故,鬼子飛機並沒發現特務團的藏身之地。望著已經麵目全非的鐵道,老苟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就這麼由著他炸?你們閻長官呢,也不想想辦法?!”
“小鬼子的飛機這幾天每天都來好幾趟,我們早就被炸習慣了。他白天炸完了,咱們夜裏頭就派人去修就是。反正小鬼子還指望著以後自己再用這條鐵路呢,也不敢毀得太狠!”提前躲出來的車站站長徐子銘聳聳肩膀,擺出一幅聽天由命的架勢。
得到他的提醒,大夥再細細看。目光透過一團團濃煙烈火,果然發現,鬼子的炸彈都主要集中落在了進出車站的兩裏多長的地段內,並非針對整條鐵路線。而下盤石車站大廳,也基本沒受到彈片波及。
“那也不能由著他們囂張!你們閻長官手裏不是有高射炮麼?怎麼不調過一些來!”老苟還是覺得憋氣,繼續低聲質問。
“那我可不知道了!”徐子銘繼續無奈地聳肩,“我就是個管鐵道的芝麻官兒,哪裏跟閻長官說得上話。您要是真的想給小鬼子點兒教訓……”他猶豫了一下,把頭附在老苟耳邊,低聲提醒,“看到車站旁邊那個隧道沒有,在隧道上邊,是個石頭山 。不太好隱蔽,但要是在那地方架上幾挺機槍的話,鬼子再來俯衝轟炸,你就可以由上往下給他幾梭子!”
“架機槍……?”老苟皺著眉頭,四下打量周圍環境。果然在車站不遠處,發現了一條隧道。隧道上麵的山不算很高,山頂上怪石嶙峋。如果選擇一個合適位置,安排下幾挺機槍的話,肯定能打鬼子飛機一個猝不及防。
可此人不過是個火車站長,怎麼還懂得如何布置機槍陣地?帶著幾分懷疑,他的目光緩緩掃過徐子銘。後者則繼續咧嘴苦笑,低聲要求:“長官您如果想打的話,盡管安排弟兄去打就行,過後千萬別跟上頭彙報說是我給您出的主意!我就是個臭管車站的,管到車站外邊去,可是落不下任何好處!“
注1:商震,同盟會員,辛亥革命元老。抗戰爆發時任國民黨河北省主席,在日寇麵前不戰而退,丟棄石家莊,乘坐慈禧太後花車一路“轉進“到鄭州,導致正太路落入日本人之手。
注2:黃譙鬆,抗日將領,台兒莊血戰成名。在解放軍兵圍太原時籌備起義,被其部將仵德厚舉報,押往南京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