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鬆齡心裏有些失望,但老苟團長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他也不能再跟上司硬頂。咧了咧嘴巴,訕笑著建議:“那我去教人打擲彈筒吧!我今天下午浪費了那麼多手榴彈,總算摸到了點兒門道!”
“把各營的擲彈筒手都集中起來,今晚就交給這個小胖子!讓他帶著大夥,臨陣磨槍!”老苟非常高興地點頭,然後向麾下軍官們大聲吩咐。
“好!那就拜托張連長了!”眾位軍官齊聲回應,都覺得張小胖子這人爽快大方,絕對值得一交。事實上,即便張鬆齡自己不主動請纓,他們也早就起了讓麾下擲彈筒手們過來拜師的心思。擲彈筒那玩意雖然看上去簡陋,可是用得好了,絕對能頂得上一門小型火炮,還是曲射型的,不存在任何射擊死角。用來進行火力壓製再方便不過,特別是對付敵人的輕機槍,簡直是“小雞吃螞蚱!”,一吃一個準兒。
以前二十六路軍很少繳獲到鬼子的擲彈筒,偶而得到一支,也沒有足夠的九一式手榴彈供應,所以軍官們誰也不對其抱什麼奢望。如今核桃園雙環型戰壕下的坑洞中,堆滿了成箱子成箱子的九一式手榴彈,誰要是再不想著最大限度發揮擲彈筒的威力,那就真是腦袋被驢踢過了。
“還有!”搶在老苟宣布散會之前,張鬆齡又趕緊補充,“如果去摸鬼子炮兵陣地的話,問問老鄉們知道不知道具體位置吧。今天咱們戰壕裏頭,不是拉進來好幾十號人呢麼?趁著他們還沒離開,派人去問一下。實在不行,就多給點兒錢。反正隻要有人肯帶路,就比咱們自己瞎找要強!”
“行,你小子真行!”連老苟都沒想到此節,其他幾位軍官更甭提了。聽張鬆齡說得及時,大夥再度將目光轉向他,大拇指挑得老高,“這腦袋瓜兒究竟是怎麼長得?簡直像裝了金條在裏邊。跟你小子比,我們幾個的腦袋瓜子簡直都是榆木疙瘩雕出來的!”
“要不人家怎麼能高中畢業,你連初小都沒念完!”
“那我好歹能寫幾個字吧!不像某些人,除了自己的名字外,其他一概兩眼一抹黑!”
軍官們一邊互相打趣著,調侃著,一邊群策群力,將今晚的夜襲計劃補充得愈發完整。早有人奉老苟之命去尋找白天跳進戰壕裏避難的老鄉,許下重謝,請他們指點鬼子的火炮所在位置。但老鄉們大多數都被鬼子給嚇怕了,寧願從此躲進深山裏忍辱偷生,也不願再冒險帶領本國的軍人們去找小日本鬼子報仇。隻有一個姓孟的老漢,趁著其他百姓不注意的時候,悄悄地朝老苟派去的人使了個眼色。
“既然大夥都不知道鬼子的大炮在哪兒,就趕緊趁天黑回家去吧。記著別直接往山北邊走,鬼子的營地在那邊,被他們看見了,還得把你們給抓回來。往西,往南,都有放羊的小路。雖然又窄又陡,旁邊就是山穀,卻不用擔心遇到鬼子!”奉老苟之命去尋找向導的警衛員小李子也是機靈鬼,猜到孟老漢是害怕有人過後告密,笑著開始勸百姓們離開營地。
“哪們(我們),哪們(我們)介(這)就興(可以)走了?”死裏逃生的老鄉們互相看了看,不知道該立刻下山,還是繼續留在營地裏躲避風險。
“可以走了。我們在這裏頂多再堅持一天,也會主動撤離。那時候,就照管不了大夥了。我們團長說了,給你們每人發兩個罐頭帶在路上吃,魚肉的,味道非常好!”小李子點點頭,一邊向大夥解釋原因,一邊叫人抬來兩個大木頭箱子。
一個個鐵皮罐頭被取了出來,硬塞進老鄉們手裏。老鄉們晚餐時剛跟大夥分享過罐頭,知道這是個味道非常鮮美的稀罕玩意,千恩萬謝地接了,然後結著伴兒離開。孟老漢領著自己的兒子走在隊伍最後,趁眾人不注意,身體晃了晃,藏進了兩條戰壕的連接通道處。小李子已經在此等候多時,立刻扶住孟老漢的胳膊,低聲許諾:“您老人家放心,我們絕對不會讓您老冒險。隻要把我們的人領到鬼子的大炮附近,您老就可以帶著兒子離開了。剛才答應您的五十塊大洋,出發之前就可以兌現!”
“長官,我不要大洋。您給我一杆好槍,還有五百發子彈中不?!”孟老漢說話是典型的河北邯鄲一帶口音,雖然略有些古怪,卻不像山西話那麼難懂。
小李子愣了愣,本能地就想問一句為什麼!還沒等他把疑問的話說出口,孟老漢已經搶先補充道:“要是,要是您覺得五百發子彈太多,兩百,一百發也行!長官您就當我用五十塊大洋買您的。我是個獵戶,今天手裏如果有把好槍的話,孩子她娘,孩子她娘,就不會死在小鬼子手裏了!嗨!”
狠狠向通道壁上砸了一拳,老漢將通道壁砸得簌簌土落。他的兒子快速上前,一把架住住父親的胳膊,嘴裏一句話都沒有說,雙眼卻噴射出兩道寒冷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