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會有期!”張鬆齡巴不得立刻去回山洞去收拾東西,大聲回應。
伍楠笑著搖了搖頭,起身下山。走了幾步,突然又將臉轉了回來,大聲補充道:“黑石寨那個地方,眼下形勢非常複雜。日本人,蒙古貴族和馬賊土匪,都想趁著咱們中國軍隊鞭長莫及的機會,大撈一票。據伍某所知,眼下國民政府還沒有力量滲透到赤峰以北,我們八路軍的遊擊隊,恐怕暫時也發展不到那。你在那邊如果遇上麻煩,最好直接往西走。傅作義將軍麾下有幾支零散的騎兵隊伍在草原上跟李守信周旋,找到他們,你就可以平安脫身!”
“謝了!”張鬆齡再度向伍楠拱手,然後拎起已經處理好的獵物,邁步往山洞內走去。
孟小雨默默地跟了上來,每一步都走得非常輕,以至於張鬆齡都沒聽見她雙腳移動的聲音。正打算回頭招呼一聲,卻感覺到手中的獵物突然一輕。愣了一下,才強笑著說道:“朱二跑路了,咱們不能就這麼便宜了他!”
“嗯!”孟小雨輕輕回應了一聲。伸出另外一隻手去,將獵物的重量全部接過來,走向緊靠洞口的灶台。
“我今天和明天收拾一下,後天早晨就去追殺朱二。趁著他新官上任,立足未穩的當口,找機會幹掉他!”張鬆齡想了想,繼續笑著解釋。
“嗯!”孟小雨又低低的答應了一聲,蹲身捅著了灶台裏壓著的木炭。卻不慎被炊煙所熏,眼淚如清泉般順著兩腮淌了下來。
“我,我不是……”張鬆齡心裏頭立刻開始發軟,搓著手,連聲補充,“我主要是想早點兒替你爹將仇報了,以了結你我兩個的一樁心願。另外,我也不想讓伍隊長他們天天上門來找我。他們是八路軍的人,我是二十六路的人。我們兩家原本不太對付!”
“嗯!”回答他的,還是一聲鼻音。帶著股子濃濃的憂傷,聽在耳朵裏讓人心髒發酸。
“如果你覺得不妥當,我再多留幾天也沒關係。反正距離立秋還早著呢,還有的是時間!”張鬆齡眼睛也潮濕了起來,走上前,輕輕拍打孟小雨的肩膀。
孟小雨立刻回轉身,雙臂死死抱住他的大腿。淚水伴隨著壓抑的哭聲,瞬間將褲子打濕了一大片。
唯恐讓對方多心,張鬆齡不敢掙紮,伸出手,十指緩緩滑過孟小雨幹澀的長發,“別哭,別哭。我可以帶你走,咱們兩個一起去!”
“不!”孟小雨嚎啕著搖頭,雙臂抱得更緊,“我自己不能走,也不想讓你走。我不走,你也別走!咱們兩個都不走!”
張鬆齡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做些什麼,隻好低著頭,默默陪著對方流淚。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跟孟小雨之間,到底是不是愛情。至少,這份感情與他夢想中的愛情大相徑庭。但是,他卻清楚自己心裏放不下孟小雨,就像軀幹無法放棄手臂,雙掌無法離開十指。半年多的共同生活,不知不覺間,已經讓他在內心深處將孟小雨當作自己的親人。雖然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但同樣是骨肉相連。
孟小雨隻哭了一小會兒,就慢慢止住了悲聲。“看我,又胡鬧了!”她用力抹斷眼睛中的淚水,抬頭向張鬆齡檢討。“張大哥,你別生氣。我剛才隻是忍不住,隻是忍不住……”
“唉!”張鬆齡輕輕撫摸對方的長發,“傻丫頭,忍不住就哭兩聲唄,反正我又不是外人!”
“我不能拖你的後腿!”孟小雨又抹了一把眼淚,像是說給張鬆齡聽,又象是在自我告誡,“你是做大事的人,我不能拖累你。我今天幫你一起收拾,明天早晨,你就趕緊走吧。要不然,伍隊長他們說不定還會來找你!”
“找就找吧,反正無論他說什麼,我都不會加入遊擊隊!”見孟小雨哭得梨花帶雨,,張鬆齡反而不敢急著離開了,蹲下身,低聲跟對方解釋。
“我知道你不喜歡那個李政委,我也嫌他假模假式!”孟小雨笑了笑,眼角還帶著淚花。“你明天一早就走,他來了,剛好撲個空!就這麼說定了,張大哥,你去幫我把水缸挑滿,再劈上夠十天用的幹柴。我幫你做點兒幹糧的路上吃!別擔心我,蘇老頭的紅五星在我手裏呢,誰敢惹我,我就拿著去找他告黑狀!趕緊去吧,今天需要做的事情還多著呢!”
張鬆齡知道孟小雨認準了的事情,八匹馬也拉不回頭。想了想,隻好順著對方的性子去挑水、劈柴。
山中的泉眼距離二人棲身的洞穴有點兒遠,時值春夏之交,幹柴在樹林裏也不太好找。張鬆齡氣喘籲籲地忙碌了兩個多小時,才終於孟小雨布置的任務完成。待重新洗完了手和臉,孟小雨已經將飯菜端到了桌子上。一盤醬鹿肉,一盤野雞燉山蘑,一盤風幹麅子,還有一盤,則是用橘梗、地耳和幾樣野菜拚在一起,紅紅綠綠煞是好看。
在桌子角上,則擺著一個黑色的小酒壇。泥封已經被孟小雨用刀子挖開,濃鬱的酒香飄了滿山洞,聞起來就有幾分醺醺然。
“這是我生下來時,我娘泡的藥酒。已經陳了十六年了,今天剛好拿出來給大哥踐行!”搶在張鬆齡詢問之前,孟小雨主動介紹。“裏邊泡了虎骨,鹿筋和其他幾樣草藥,喝起來特別補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