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頭的公狼應聲而倒,紅色的狼血和白色的腦漿濺了滿地。跟在它身後的幾十頭野狼迅速轉身,夾著尾巴向遠方逃去。直到又聽見狼王低沉的嚎叫聲,才小心翼翼地將頭扭回來,望著張鬆齡藏身的位置,以憤怒的嚎叫聲相應。
“嗷——嗷——嗷——”淒厲的狼嚎此起彼伏,響徹群山。無數隻剛剛歇在崖壁上的野鳥兒受到驚嚇,噗噗拉拉飛起來,遮斷張鬆齡頭頂上最後一絲的星光。在如墨的夜色中,馬燈的燈芯顯得那樣微弱,仿佛隨時都會被吞沒一般,看不到任何堅持下去的希望。
趁著狼群嚎叫示威的功夫,張鬆齡撕開騾子身邊的包裹,將裏邊的雜貨不分貴賤抓了幾大把,連同地麵上的野草堆成一小堆,然後調轉馬燈,將裏邊的燈油和燈芯一起倒扣在了雜貨堆上。
“騰!”火焰夾雜著黑煙跳起數寸,將周圍的黑暗逼得大步後退。在百米外幹嚎的野狼們愈發憤怒,扯開嗓子大聲長嚎,“嗷——嗷——嗷——” “嗷——嗷——嗷——” “嗷——嗷——嗷——”
“嗷——嗷——嗷——嗷!”躲在岩石後的狼王仰起頭來,發出低沉的咆哮。連綿的狼嚎聲嘎然而止,隨即是群山的回應,“嗷——嗷——嗷——嗷……”
當山間的所有回聲消失,狼群再度振作起來,在百餘米外分成十幾個小組,第二次向張鬆齡圍攏。這一回,它們的行動小心了許多,輕易不肯再跳上岩石頂端,而是用身體貼著地麵,借助夜色的亂石的掩護一點點向前逼近,盡量不給人類痛下殺手的機會。
張鬆齡緩緩拉動槍栓,退出彈殼,將新的一顆子彈頂到等待擊發位置。周圍的光線太暗,群狼也太狡猾,除了代表兩隻眼睛的綠色鬼火之外,他很難找到更合適的瞄準目標。而動物的頭部是最難被準星捕捉的地方,幾乎每時每刻,都在上下左右晃動。
晃動,晃動,回避著不可預知的危險,回避著火堆上的亮光,狼群繼續向前迫近。它們是黑夜的王子,它們是萬裏燕山的真正主人。而人類和其他牲畜,不過是上天提供的宵夜。無論對方有多強大,隻要薪柴燃盡,周圍被夜幕籠罩。他們就會立刻撲將上去,將其徹底撕成碎片。
一小堆雜貨很快就燒完了,光明的勢力範圍慢慢減小。黑暗和狼群一起向張鬆齡迫近,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乒!”張鬆齡再度扣動扳機,打死一頭跑在最前方的公狼。然後看都不看其餘野狼的反應,騰出一隻手,從包裹裏抓了第二把雜貨,扔進已經變弱的火堆裏。
火焰再度騰起,黑暗再度大步後退。狼群卻沒有象第一聽見槍聲那樣慌亂,或者說,他們曾經聽到過很多次槍聲,已經總結出了一條行之有效的對付手段。隻見它們將身體壓得更低,倒退著向後挪去,一步步挪出火光照射範圍內,將身體藏進距離張鬆齡隻有二十米左右的亂石下,然後井然有序地蹲了下來,圍成半個圈子,等待著黑暗的第三次降臨。
“乒!”“乒!”“乒!”張鬆齡又開了三槍,打死了三頭公狼,將狼群又向後逼退了十餘米。但他知道這已經是極限了,四十米的距離,他無法保證自己在如此暗的條件下,每一槍還都能命中目標。而在狼王的約束下,野狼們對近在咫尺的死亡毫無畏懼,甚至有幾頭公狼還將同伴的屍體拖到了藏身處,低頭去啃食傷口附近的血肉。
“咯嘣,咯嘣,咯嘣……”張鬆齡被狼牙啃噬骨頭的聲音,刺激得周身發緊。他強迫自己鎮定,強迫自己不要緊張。將新的子彈推入彈倉,端起槍口,尋找狼王的頭顱。必須盡快打死那頭經驗豐富的老家夥,否則,當火堆熄滅之後,有多少子彈也保不住他自己的命。而行囊中能用來當柴燒的雜貨非常有限,即便象目前這樣一小把一小把勉強對付,頂多再能堅持一個小時,也就徹底告馨了。
狡猾的狼王豈肯輕易被他瞄住?雖然不斷發出嗚嗚嗷嗷的聲音,約束麾下的爪牙。自己卻從不肯將頭探到藏身的岩石之外,不給人類任何可乘之機。有幾次,張鬆齡變換著角度,幾乎已經能看到它的耳朵了,可在將槍口轉過去的一瞬間,狡猾的狼王卻象能預知危險一般,迅速將頭縮了縮,讓三八槍的準星再度套了個空。
“乒!”“乒!”“乒!”“乒!”“乒!”“乒!”幾度捕捉狼王失敗之後,張鬆齡隻好退而求其次,全力射殺狼群中最為活躍的成年公狼。轉眼間,就又有六七頭公狼死在了他的槍下,但對於整個狼群帶來的影響,隻是象微風吹湖麵一般,轉眼就消失了痕跡。
“嗷——嗷——嗷——嗷!”狼王被張鬆齡肆意屠戮它屬下的行為激怒了,仰起頭,再度發出一聲淒厲的長嚎。張鬆齡迅速調轉槍口,衝著狼王憤怒中露出岩石外的嘴巴扣動扳機。“乒!”子彈拖著兩點火苗飛了過去,打飛一顆白亮的獠牙。
“嗚嗚——”嚎叫聲瞬間變成了悲鳴。狼王的嘴巴前端被子彈打爛,血順著兩吻大股大股地往外冒。它的眼睛迅速從慘綠色變成了金紅色,後退半步,將身體藏得更深,然後強忍疼痛扯開嗓子,“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