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小吳發出一聲痛苦的慘呼,渾身上下冷汗淋漓。但是,他卻很快又忍住了鑽心的刺痛,看著暴跳如雷的小嘍囉,繼續冷笑著撇嘴。
“笑,接著笑,有本事你就笑出聲音來!笑啊,笑啊!”小嘍囉越看越覺得自己受到了蔑視,繼續用手指在小吳的傷口處亂捅。但是,他卻沒有再收獲任何快感。心高氣傲的小吳緊咬牙關,一聲不吭。豆大的汗珠滴滴答答順著發梢往地上掉。
“行了! 別折磨他了。折磨死了他,咱們就沒法對付入雲龍了!”一直在旁邊四下張望的黃胡子怕失去威脅入雲龍的唯一依仗,皺著眉頭嗬斥。“趕緊給他裹了傷口,咱們繼續趕路。距離黑石寨還遠著呢,誰知道入雲龍還會變出什麼花樣來!”
罵完了自己的變態手下,他又換了一副人畜無害的笑臉,低頭去看小吳,“念在你也是條好漢子的份上,隻要入雲龍不追上來,我就不再讓你受折磨。但是你也別給老子搗蛋,老子不吃這一套。等到了日本人那邊,你愛做英雄好漢,還是主動向太君投降,老子都不攔著你!”
“哼哼!”回答他的是一聲冷笑,電信組長小吳搖了搖頭,眼睛裏輕蔑的意味更濃。
黃胡子被小吳的目光刺激得難受,退開半步,不甘心地補充,“識時務者為俊傑,看你的模樣應該是個讀書人,這天下將來會是誰的,難道還用我來告訴你麼?!”
“是啊,識時務者為俊傑!”仿佛被他的話給打動,一直咬著牙不肯吭聲的小吳突然歎了口氣,低低的回應。但是很快,他的話就讓黃胡子暴跳如雷,“日本人連個小縣城都搞不定,怎麼可能搞得定整個中國?!你既然這麼識時務,怎麼不為了自己,為了自己的兒孫想想?!如果日本人哪天跑路了,你和你的子孫後代怎麼在人前抬起頭來?”
“老子的事情,不用你來管!”黃胡子跳上前半步,將食指狠狠捅進小吳胳膊上的彈孔,用力攪動,“蔣介石都跑到重慶去了,怎麼可能再打回來?!至於你們這些個傻蛋共產黨,早晚得被日本人消滅幹淨!”
“嗯——!”小吳疼得臉色發灰,卻就是不肯主動討饒。兩隻明亮的眼睛看著黃胡子,目光裏頭充滿了憐憫,“後方,後方,嗯!後方不安穩,前方,前方就打不動。前方,前方打不動了,早晚,早晚有丟盔卸甲的那一天!”
“就算真的有那一天,你保證也看不到了!”黃胡子被看得心裏發虛,又狠狠在彈孔裏捅了幾下,咬牙切齒地收回了帶血的食指,左右晃動。“我保證,保證你看不到!”
“是啊,看不到小鬼子投降的那一天了,真可惜!”這回,小吳沒有繼續反駁他。而是歎了口氣,幽幽地說道。然後慢慢閉上了雙眼,再也不肯多說一個字。
黃胡子和他麾下的變態小嘍囉兩個被小吳的話說得心煩意亂,草草地在傷口上包了兩塊破布,就敷衍了事。四下看看,確信入雲龍依舊沒敢追入自己的視線之內。相繼跳上了戰馬,伸手去扯綁著小吳的那匹坐騎。
就在此刻,上半身牢牢地被綁在馬脖子上小吳突然張開了嘴巴,衝著馬脖子,就是狠狠一口。毫無防備的畜生吃痛不過,悲鳴一聲,四蹄竄起老高。然後不顧黃胡子和小嘍囉兩個的吆喝,奪路向前飛奔。
“站住,站住,不站住老子就開槍了!”黃胡子和他的小嘍囉一邊衝著受驚的坐騎身邊開火示警,一邊大聲威脅。先前將他們兩人卑鄙圖謀聽了個清楚的電信組長小吳,豈肯再讓自己落入惡魔之手。一口接一口地衝著坐騎脖子咬下去,把胯下的戰馬咬得慘叫不止,撒開四蹄,發了瘋般向前猛衝。
黃胡子現在終於明白作繭自縛的滋味了,怕失去威脅入雲龍的人質,他根本不敢真的朝小吳要害處開槍。而子彈打在小吳的大腿和胳膊上,也無法達到將人質留下來的目的。綁著小吳的繩子都是他親自檢查過的,絕對結實牢靠。除非用刀子去割,否則根本無法將小吳和他胯下的戰馬分開。
“站住,別跑了。流花河發著汛,你掉進去肯定是死路一條!”變態小嘍囉也焦急萬分,扯開嗓子,大聲提醒。受了驚的戰馬根本不懂得挑選道路,繼續像現在這樣亡命前衝的話,早晚會衝進彎彎曲曲的河道裏。而夏天的流花河,水量至少是冬天的十四、五倍。甭說與戰馬綁在一起的小吳衝進去沒有活路,就連他這種經常在河邊遊泳的,這個季節下去也是死路一條。
“看不到小鬼子投降的那一天了,真可惜!”渾身上下多處受傷的小吳側過頭,最後看了一眼碧綠的原野,滿臉留戀。然後,毅然將牙齒對準坐騎脖子上已經能看到骨膜的傷口,再度狠狠地咬了下去。
一口,兩口,三口.......
被痛苦刺激得早已經陷入瘋狂狀態的戰馬再也無法選擇道路,四蹄騰空飛出一丈多遠,直接跳進了奔騰的大河當中。
滾滾長河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注1:此處小吳故事原型,是薩蘇在紀實作品裏的一個人物。特此向大夥聲明一下。也請薩蘇兄原諒我冒昧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