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鬆齡先前之所以在絡腮胡子身上浪費了那麼多力氣,就是為了將這次鬧事的正主給逼出來。隻是他先前萬萬沒有預料到,對方準備得居然頗為充分,非但劫持了小列昂,還在帶頭者和幾個死黨身上都綁滿了手榴彈。
作為整個遊擊大隊的掌舵人,張鬆齡當然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列昂被鬧事者拉著陪葬。但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也不可能當眾做出太大讓步,以至於損害了遊擊隊的整體利益。先盯著尤拉營副的眼睛全神貫注地看了一會兒,逼得對方不得不先將目光移開。然後突然聳了聳肩,大笑著說道:“有意思,真有意思!你們居然拿自己的性命來要挾我!我現在轉身就走行不行?你們自己慢慢玩兒,什麼時候玩累了出門招呼一聲,我好過來安排人給你們路上的幹糧!”
說罷,也不看對方臉上迸發出來的驚愕神情,轉過身,偷偷給老鄭使了的眼神,大步朝營外走去。
一中隊副老鄭先是愣了愣,隨即迅速理解了張鬆齡的暗示。彎下腰,用右手將輕機槍抄起來往肩膀一扛,揮舞著另外一隻手臂衝著周圍黑洞洞的窗口招呼,“走了,走了!還想跟著遊擊隊幹的,今晚都跟著我上山頂去住。這處營地,咱們先借給尤拉營副,不,借給尤拉大當家了!”
“呼啦啦!”原本躲在窗戶後觀望局勢的白俄士兵,至少跑出來一大半兒,跟在老鄭身後,迅速遠離是非之地。坐在地上假裝抽泣的絡腮胡子等人也覺得今晚的事態發展與自己預先想象的大相徑庭,互相看了看,慢慢爬起來,跟在人流身後往偷偷地外頭溜。
“站住!”沒想到張鬆齡根本不接自己的絕招,一個抽身而退就解決了全部問題。尤拉營副大急,把手往腰間的導火弦上一扯,聲嘶力竭地威脅,“不準走,誰都不準走。再走,我就,我就拉弦了!”
“拉,我們拉著列昂營長一起下地獄!”他的幾個死黨也慘白著臉,語無倫次地幫腔。
正在往營外走的士兵和正在從木屋裏邊猶豫著往外溜的鬧事者同黨都站住了,齊齊地將目光看向了張鬆齡。他們當中有許多人先前也不是不想阻止尤拉營副的陰謀,但小列昂第一時間就被人家給製住了,大夥難免有點投鼠忌器。畢竟後者是白胡子伊萬諾夫唯一的兒子,大夥不能親手將其推進絕地。
在眾人充滿祈求的眼光中,張鬆齡慢慢轉過身,輕輕搖頭,“你不敢,我賭你不敢拉弦兒!你要是真不怕死的話,就不會挑在紅爺過身剛剛一個多月的時候,帶頭嘩變了!”
最後一句話他說得非常慢,到最後,幾乎是一字一頓。周圍的白俄士兵聽到了,臉上或多或少,都湧現了幾分不自然的表情。當年他們因為自己內亂,被遊擊隊和獨立營趁機聯手殺了個潰不成軍,等待所有人的幾乎都隻剩下了死路一條。是紅胡子大度地寬恕了他們,收留了他們,給他們重新發還了戰馬和武器,讓他們跟遊擊隊在同一麵旗幟下戰鬥。是紅胡子,給他們提供了單獨的營地和番號,讓他們能夠把對老當家伊萬諾夫的愛戴,轉移到列昂身上。是紅胡子,給他們提供了比遊擊隊自身還要高的待遇,並且從來沒試圖將他們當作炮灰!
而他們是用什麼來回報紅胡子的恩情呢?趁著對方剛剛下葬機會,就趕緊圖謀著卷著武器和馬匹離開!也不管這樣做,會不會令原本已經舉步維艱的黑石遊擊隊雪上加霜。甚至有些人,居然還妄圖跟著尤拉營副一道,接管整個遊擊隊。利用紅胡子耗盡心血積攢下來的家底,重現白俄馬賊昔日的輝煌!
這是人幹的事情麼?即便大夥都是馬賊,至少也要分得清楚好歹,別淪為一群沒有任何理智的野獸啊!如果紅胡子老爺的靈魂真的放心不下,還徘徊在草原上的話,半夜時分,他怎麼可能不走進夢裏頭來,質問大夥今天的所作所為?到那是,大夥誰敢抬著頭看他老人家的眼睛,誰敢回答他老人家的任何提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