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問情 (二 下)(2 / 2)

“我這麼大年紀了,你就是讓我天天往外邊跑,也還得跑得動才行!”趙戴文又橫了他一眼,悻然回應。

被勒令回家讀書養氣,對誰來說都是一件很沒麵子的事情。然而閻錫山畢竟沒有限製他的自由,也沒暗中派遣人手監視他的一舉一動。所以從某種那個程度上說,閻錫山先前對他的處罰,根本就是好朋友間的逗氣。氣消了,處罰也就不了了之了。整個晉綏軍上下,誰也不會當真。

既然誰都沒有當真,趙戴文自然也不能老揪著此事不放。隨便發泄了幾句之後,便順水推舟地進了窯洞,坐在了閻錫山命人專門給自己準備軟背靠椅上,一邊四下打量,一邊低聲問道:“就咱們幾個人開會麼?是不是太少了點兒?!這可不是該做重要決策的樣子!”

“其他人都不在總部!”閻錫山笑著搖了搖頭,低聲回應,“並且今天要商量的事情,也不太適合讓太多人知曉!!”

“嗯?!”聞聽此言,趙戴之的精神立刻為之一振。給閻錫山做了半輩子軍師,他最喜歡參與的,就是那些看上去挑戰難度比較高的事情。特別是到了晚年之後,對太尋常的政務和軍務已經完全失去了興趣,隻願意偶爾出手管一管別人處理不了的難題。

“是騎一師那邊出了些問題!”閻錫山了解趙戴文的秉性,也不耽擱時間,迅速將話頭轉向主題。“師長趙瑞謊報軍情,我派去的軍政衛負責人非但沒起到任何監督作用,反而跟他一道勾結起來寫假報告騙我!”

“騎一師?!”沒等其他人做出反應,趙承綬立刻站了起來,將身體挺了個筆直,“卑職治軍無能,請老總懲罰!”

騎一師在編製上隸屬於晉軍騎一軍,而騎一軍又是他趙承綬起家的老底子,第七集團軍的骨幹。雖然師長趙瑞並非他親手提拔,但出了這麼個孽障,作為上司他的仍然難辭其咎!

然而閻錫山今天卻不想借機敲打他這個得力臂膀,輕輕掃了他一眼,低聲說道:“趙瑞是趙瑞,你是你。你們兩個又不是親戚,他蓄意欺騙我,!與你沒什麼關係!”

“卑職,卑職......”趙承綬滿頭大汗,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好。在經曆了商震的出走和傅作義的自立門戶之後,晉綏軍體係之內,對忠誠度的要求就提到了第一位。特別是最近兩年,閻司令長官對屬下忠心尤為看中。你可以克扣軍餉,也可以打敗仗,這些都可以原諒。唯一不能原諒的,就是蓄意欺瞞!一旦出現類似苗頭,立刻重手懲處,絕不姑息縱容!

“百川說沒你的事情!就是沒你的事情!你心裏不必負擔太重!”見堂堂一個集團軍司令緊張成了這般模樣,趙戴文心中好生不忍,顫顫巍巍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輕輕拍打趙承綬的肩膀。

“次壟先生,我,我平素對手下疏於教導!所以,所以才會滋長了趙瑞的狼子野心!無論老總怎麼處罰我,我都心服口服!”趙承綬感激地看了老人一眼,繼續大聲表態。

無論閻司令長官打算沒打算追究自己的責任,該說的話,自己卻必須得說到位。眼下不是北伐出晉那會兒,也不是中原大戰之前。那時候,整個晉綏軍上下都洋溢著蓬勃朝氣,閻司令長官也能做到知人善任,寬厚仁慈。而現在,隨著李生達被暗殺,李服膺被槍斃,晉軍的高級將領再見到自家的閻老總,心中難免會湧起一股莫名的畏懼感。即便像趙承綬這樣的左膀右臂,也不敢保證哪天閻司令長官會不會來個壯士斷腕,讓自己死得不明不白!(注1)

趙戴文見此,心裏愈發覺得難過。他記憶中的晉綏軍,可根本不是這般模樣。想當年閻錫山和他密切配合,親手打造了這支北方雄師。從太原一直打到北平城下,將士用命,所向披靡.....

想到這兒,老人再也忍不住。用力推了趙承綬一把,大聲命令,“坐下,我說沒你的事情,就沒你的事情。百川他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

回過頭,又看了一眼滿臉青黑的閻錫山,搖著頭說道:“百川,趙瑞和鄒占奎兩個聯手作假,行為固然可惡。但是,你難道一點兒都不以為,他們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太害怕你的緣故麼?百川老弟啊,你如何治軍,照理兒我不該多加幹涉。但咱們晉軍,原本不是這樣子的啊!”

注1:中原大戰之後,閻錫山受打擊太重,心性大變。對麾下將領也不再是推心置腹。他的老搭檔商震憤而出走,晉軍十三太保當中的十九軍軍長李生達因為傾向南京政府,被閻錫山指使衛士刺殺。另一個太保,六十一軍軍長李服膺率部抵抗日寇十餘日,奉他的電令後撤,為了應付全國輿論,居然被他下令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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