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凡庸之輩自有上天注定,”她揚眉一笑,“大師或許是為了我好,但有些事卻不得不做。”
她的語聲已隱約起敬,實在是對方眉宇間悲天憫人的氣度折服了她。長歌是個相信自己直覺的人,看對方的說話神情,確是為她打算。
或許,也是因為對方說中了她內心的隱患,雖然就此擺脫了一樁危機,但時移世易,假若有朝一日周子侑真的成為大周皇帝,屆時第一件事,怕是就要拿她開刀報複,到時候獨善其身尚且不能,怕是還要牽連整個唐國。
但她卻想要賭這一把,賭這一世和前生並無區別,賭那最後坐上大周天子之位的人不是周子侑。抑或者也是在賭李錦繡嫁過去之後,能否改變他的想法。
總而言之,她絕不離開唐國半步,絕不將這片河山拱手相讓!
見她臉容堅定,那老僧歎息道:“那麼,你會得到一些想要的東西,也會失去一些珍貴的東西,你也願意嗎?”
這番不明不白的話宛若預言,在她麵前布下一道陰霾的底色。
李長歌隻揚唇微笑:“這世間的所有人,無論做任何事,都會有得有失,區別不過是多少而已。”
前世她得到了數年美好時光,有父皇的疼寵和南宮昀的扶持,在宮中所向披靡鮮有敵手,最後失去的,卻幾乎是所有。已經輸過那樣一次,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見那老僧再也無話可說,她終於低頭雙掌合十躬了下身子,然後繼續向前走去。
經過這一番對話,天光已然大亮,山門前已有人生嘈雜。她站在最高一處台階上望出去,果見明黃色華蓋飄搖,她的父皇可是連夜就趕來了呢。
長歌隻望了一望,便三步並作兩步從小路走開,回去取下了門上的鎖,然後再溜出去,在院外恰好同李崇碰個正著。
乍一看到她,跟在李崇身邊的南宮昀目光便是一緊。李崇卻喜出望外地上前來攜住她的手:“怎麼,我聽從這裏回去的人說,你在後山跌了一跤,便忙上來看你,你怎麼不好好歇著,還要出來逞強?”
跌了一跤,是她故意放出去的說法。李崇對她愛逾珍寶,日日都要人回宮彙報她的近況,她便故意放出了這個消息。
信差黃昏時自龍華寺離開,回到皇宮已是上半夜。雖然對唐宮裏的人來說,那個時辰休息尚算太早,但李崇接了消息親自前來,第二天一早恰好能趕到。
在時間的拿捏上,一切都按照她的計劃進行。
“這事說來話長,總之這裏真真是個靈氣鼎盛的好地方,昨天我還起不來床,夜裏在佛前抄了幾遍經文,就複原如初了。”
她巧笑嫣然,人群中的姬少重卻嘴角微撇,向她投來了充滿笑意的一瞥。
“既然來了,父皇便到我的廂房中坐坐吧?”她笑道,南宮昀迅速看了一眼那緊閉的房門,目光陡然收緊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