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這一世從痛苦中睜開眼睛時,她就不曾如此肆無忌憚地哭泣過。
並不是因為不悲傷,而是因為無論什麼時候,身邊總有無數雙眼睛盯著,而她的敵人亦站在不遠的地方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在這座皇宮中,她不可以露出絲毫的破綻,甚至連弱點都不能有。
每一次情緒的流露,都有可能成為被敵人利用來對付她的武器。
所以無論喜悅或是悲哀,憤怒或是煩惱,都必須被好好的壓抑收藏。然而那些無形的情緒,積累在一起久了之後,卻仿佛有了實體一般,沉甸甸壓在心頭,壓在四肢百骸每一處所能感覺到的地方,直到周遭的一切都變成了銅牆鐵壁,讓她無路可逃。
但是,他來了。
像是一支利箭那樣穿透周圍的禁錮,給了她一個宣泄的缺口。而他,亦是唯一一個能讓她覺得可以安心的人。
窗紙上傳來細微的聲響,姬少重連眼睛也沒抬,手指已彈出了梭鏢。秦川在外麵咳嗽了一聲:“別忘了是誰把你放進來的,過河拆橋未免也太快,”短暫的停頓後,他又好心提醒道,“那些老學究還在大殿上等著公主呢。”
他的聲音仿佛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卻讓李長歌猛然抬起了淚痕斑駁的臉。
“我……我得先去處理一些事情,才能……你等我。”她幾乎語無倫次,雖然說著要走的話,一雙手卻本能地抓緊了他胸口的衣衫,絲毫沒有放鬆。
姬少重抬手溫柔地覆在她手上:“我隻能停留一小會兒。”
“那麼……”長歌的目光有些慌亂,“我應該……我要……”握住她的那雙手微微緊了緊,她抬眸對上姬少重的雙眸。
“你要成為唐國的女皇。”他一字字道,神情雖然溫柔如初,語聲卻斬釘截鐵。
長歌的眼眸陡然瞠大,人也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掙開了他的手:“你說什麼?”她的聲音陡然平靜下來,語氣也冷了許多。
“我說,你必須成為唐國的新皇。”他把剛才的意思又重複了一遍,這一次的語氣更加堅定,已近乎於是命令式的語句。
長歌微微搖頭,繼續後退,仿佛無法理解他說的句子。
她一直以為,他是了解她的,知道她根本不想要那個皇位。與皇位相比,她更珍惜與太子哥哥的兄妹情誼,盡管今世的情誼隔了那麼多人那麼多事,已經淡漠許多。但是……他始終都是她的兄長,不是嗎?他是皇宮裏除了父皇之外,唯一給過她溫暖的親人。
尤其是在這樣的時候,她終究還是沒能挽救父皇的命運,那麼,琰哥哥的存在就更為重要了。
但是,姬少重卻踏前一步,第三次重複道:“你必須這樣做。”
仿佛經曆了長久的沉默,他又補充了一句:“如果你想挽救李琰的性命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