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雲也癡了。
人間緣何聚散,人間何有悲歡?相隨相依,相親相戀,但願與君長相守,莫作曇花一現。世間多少癡兒女都懷著這樣一個綺夢。這樣的夢多是美的吧?而她的綺夢夢了多少年,卻是每日隻能藏在心底,苦苦煎熬,如今心中所愛檀郎就站在自己身邊,卻又讓人覺得遙不可及……淚水不覺盈上碧雲的雙眸。
從水意朦朧的眼睛看出去,靳澤長身玉立,春衫飄拂,站在柳蔭碧草間,竟似謫仙臨凡,隻覺得容貌身形俱是出塵的美。他眼光看著前麵,神情疏離,心思並不在這裏。這樣若即若離的神情更讓他有種不似紅塵凡人之感,那樣飄逸美麗,又是那樣遙遠……
碧雲努力地眨眨眼睛,讓眼裏的淚水消失於長睫之間。然後她雙手持著嫩柳枝平舉到胸前,看著靳澤輕輕喚道:“靳將軍。”
靳澤側頭,冷漠的眼光在碧雲臉上一掃,就停在碧雲手中的嫩柳枝上。
這樣冷漠的一瞥,讓碧雲紅暈羞攏的麵龐立即變得煞白,然而她還是咬著紅唇,堅持托著那枝冒著幾芽綠苞的嫩柳,大膽地看著靳澤冷如冰霜的臉,低聲道:“願君長做春風起,願妾恰似風中柳,相舞相隨,葳蕤一生青。妾贈柳與君,望君多珍惜。”
靳澤看著碧雲的俏臉,那張俏臉因緊張而滿麵蒼白,黑白分明的清澈澈眸子卻勇敢而大膽地回視著他。
這又是一個大膽無畏的女子。也是一個被他美麗皮相騙了的傻女子。
半響,靳澤冷冷地道:“這比喻不好。”
碧雲微怔,重複道:“不好?”
靳澤的紅唇慢慢翹起,挑出一絲譏笑,道:“風中柳無數。娘子可要做其中之一?”
碧雲一怔,隨即道:“妾所願是與將軍長相守,共渡一生。”
靳澤又是一笑,雖為冷嘲,卻魅惑橫生,他低頭,在碧雲耳邊低低地道:“娘子可知一生有多久?百年可為一生,一夕也可以為一生。人生無常,談什麼長相守?靳某可沒那麼長遠的打算。娘子若愛靳某,那靳某倒願意和娘子做個露水鴛鴦,享一夕之歡。”
碧雲想到過被拒絕,卻沒想到靳澤會如此的回答!不禁怔住了。
靳澤伸手托起碧雲相對於一般女子而言略顯硬朗的下頜,讓她的臉仰起麵對自己。他修長優美的長指拂著碧雲的紅唇,低聲道:“娘子怎麼哭了?”
原來不知不覺中碧雲已淚流滿麵。碧雲咬著牙不想哭,可她隻覺得心裏很痛很悲很委屈,令她芳心輾轉反側,迂回百結的情意,在他看來不過隻值一夕之歡,長久以來的心意,原是錯付了!如同心髒在一瞬間被靳澤片片粉碎,碧雲痛徹入骨,卻什麼也做不了……隻是哭。
“怕鼎國公府的護衛擋了靳某嗎?別怕,憑靳某的本事,你家護衛還攔不下靳某。請娘子今夜留門,靳某定當踏星披月而來。”靳澤說著邪邪一笑,長指在碧雲的紅唇上點了點,才收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