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以後,盛南樓與師兄陸西來的相處模式就悄然改變了,倒不至於親親我我,隻是和諧許多。陸西來每天到下午茶時間就會去盛家,喝幾口紅茶,閑聊幾句。
他有時候會說起越發緊張的局勢,更多還是沒什麼目的純聊天。
冗長的冬天已經過去,一點點綠意悄然的探出頭來,三月草長鶯飛,正是踏春的好時節。這天陸西來情緒很好,喝下半杯紅茶以後並沒有立刻走人,而是將話題轉到傅家兄弟身上。
“傅羨之到上海以後,這裏熱鬧多了,別的不說,繼傅老二之後,幸存者排著隊找他。”
因時局的關係,盛南樓最近都在家裏,不常出門,更別說離開洋人街了,她也有訂報紙,那上麵刊登出來的東西畢竟不完善,師兄願意說這些,她也樂得聽。
盛南樓叫了個暫停,到廚房去端出一盤黃油麵包,盤腿坐下以後才說:“前陣子的報紙上鋪天蓋地全是西南三省的消息,說傅翰霖遭滅門,除了傅羨之之外就沒個活口,照師兄你說的,報社也太不負責。”
“如今這局勢,吃喝拉撒都管不了,誰有閑心去批判報社?退一步說,上麵的還用得著他們,輿論是需要專人引導的。”
陸西來伸手去拿了個麵包,吃了一口才補充道:
“老百姓不關心傅家人的過去現在將來,他們純粹是看熱鬧,越有身份的人倒黴越能激發一種名為大快人心的情緒。”
盛南樓對百姓心理以及劣根性調查沒多大興趣,她想了想,問:“我更好奇他們去哪兒找的人?政府部門還是……”
會特地提出來說,讓但是更精彩的那種選擇。陸西來一口一口將手上的黃油麵包吃幹淨,擦過手以後才說:“就像你想的那樣,活下來的所有人都去胡公館哭訴,那位小姐又是嬌寵著長大的,不知民間疾苦,把那些人全留在自己家裏。”
不用問別的,盛南樓就能想到是怎樣的結果了。
那些大爺鐵定是把胡公館當自己家,這麼看來,傅羨之和胡家鬧翻那天已經指日可待了。盛南樓笑得特別開心:“師兄怎麼做的?”
當然是雇人給他們傳話,說傅羨之已經混得多好多好,說他同胡嘉麗的婚事是板上釘釘跑不掉了,說他們還準備把傅廣誠也介紹到有關部門去……
後來發生的那些事也不枉陸西來這麼拚。
寄人籬下的本來是很打擊自尊心的事,那幾人原本還覺得難堪,在陸西來的推波助瀾之下變成了另一種情緒。
怨怪,不滿足,也想要傅羨之那樣的機緣,迫不及待的想有個靠山。
他們恨西南三省淪陷,恨傅羨之拋下全家自己往上海來。本來應該是一樣的,他憑什麼丟下所有人自己做了外交官,還傍上名媛。
人就是這樣,隻要有一丁點不滿,這可種子遲早會破土而出長成參天大樹,怨恨這種心情是輕易不能消除的。這種意料之外的狀況傅羨之也很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