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順著廟堂前的石階,一步一步的向上走去,靠近那個站在巔峰的男人,就像這十六年來,他一步一步在腥風血雨中攀爬。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承上天懿旨,即皇帝位,當敬天法祖,行祭祀之禮。”逍雲起像個扯線木偶,恭恭敬敬的上香,叩拜,祭天。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新帝即位,普天同慶,大赦天下。”或許在一級級階梯下仰視的人,永遠不會想到,這身明黃色的龍袍,其實並不是那麼好穿。逍雲起這時候才開始考慮到,自己似乎並不適合做一個皇帝。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平日裏難得一見的聖旨,今日卻多的如流水一般,群臣在皇帝的權威下唯唯諾諾,皇帝卻如耍猴一般,聽著一個個自己從未動手寫過的聖旨。被繁瑣的程序弄的身心俱疲,在這種時候,再高的的功力都沒了用處。
這一場登基大典從清晨延續到午後,耀眼的陽光灑在他的臉上,平添了幾分莊嚴與肅穆,端著那一方沉甸甸的傳國玉璽,逍雲起離開了眾人的視線。
……
漸漸的,天幕被深沉的夜色所籠罩。一道道暗影在月黑風高裏穿梭,來自各地的刺殺令,彙聚到了雲峰帝都的每一個陰暗角落。
而這眾多暗影的一道,就在黑夜的掩飾下,進入了範文遠範太尉的府中。
此時的範太尉正躺在床上發愁,他倚老賣老了這麼多年,貪汙受賄也好,私調兵馬也罷,無論犯下怎樣的大錯,也沒有人敢檢舉他,更別說是公開彈劾。就算是皇帝逍兀察覺到什麼蛛絲馬跡,礙於他三朝元老的身份,也不曾加以追究。
可是如今情勢變了,逍雲起以雷霆手段拿下太子,懾服朝堂,甚至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讓陛下傳位於他,雲峰帝國一朝易主。
其實若單隻如此,卻也不算什麼,以他範文元在朝堂的根基,隻要不主動招惹,一個剛繼位的新君斷然不會去找他的麻煩。可怪就怪在這老家夥不知怎麼了鬼迷心竅,一心幫著太子排除異己,永絕後患。妄圖在儲君上位之後,可以繼續享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榮。
再加上當時的逍雲起在他眼中,委實算不上是什麼難對付的角色,所以他毫不猶豫的,就在逍雲起和太子相爭的時候,選擇了後者,並多次以身相脅,妄圖以逼宮的方式,讓當時的皇帝陛下逍兀下旨,將逍雲起斬首示眾。
在當時的範文元,甚至是現在的他眼中,這一次的失敗都是不可思議的,他反複的將事情的經過推演了很多遍,可得出的結論仍舊是不可能!像他這種本身沒有修為,對修真者知之甚少,又醉心在權謀之中半輩子的老狐狸,是無法理解絕對力量對朝堂的決定作用的。
修真者對這個世界的人來說就是神,可他範文元從不相信神。那些神神鬼鬼的東西,都是用來控製那些愚民的手段罷了。如果有人在今天之前這樣說,那範文元一定會引為知音,與其高談闊論一番。可是,此時此刻他心中的恐懼已經覆蓋了一切的想法。
“你是什麼人?”範文元瞪大了昏黃的老眼,看著麵前的一團黑霧,在黑霧中隱約可以辨認出是一個人形,當然,是人形的不代表就是人類。
“桀桀桀——”從黑霧中傳出如夜梟般刺耳的笑聲,在深邃的黑夜裏,帶著讓人恐懼的顫音:“什麼人?你看我像是你們這些…卑賤的人類嗎?”
黑霧一陣收縮,顯出了裏麵的人形怪物,他有著正常人類的外形,卻比正常的成年男子高出二尺有餘,麵部覆蓋著黑色的鱗片,一套黑色夜行衣下,隱約透出血光。
“你…你不是人?開什麼玩笑!你是新君派來的吧!我告訴你,老夫從來不信什麼鬼神之說。”範文元強自鎮定,甚至還冷笑了一聲,來表示自己確實不信。
那怪物有趣的勾了勾唇,興奮的臉上鱗片一陣顫抖:“不信嗎?那你的心髒,怎麼那麼急切的想要跑出來呢?”他同樣被鱗片裹住的手掌,輕輕地覆在了範文元的胸口上,似乎是在感受其心髒的跳動:“多麼美妙的聲音啊,多麼完美的心髒啊,可惜擁有它的人卻那麼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