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老宅大廳,檀香木古樸家具熠熠生輝,牆麵上裝裱著龍飛鳳舞的丹青墨筆,張張是已故大家的珍貴墨寶。左右而立的青花瓷瓶被擦得鋥亮可以照得出人影。老式的西洋鍾擺在擰緊的發條壓製下,發出規律的聲響,“噔嗒、噔嗒、噔嗒”的像是老和尚機械的敲木魚聲,讓人頭皮發緊、發麻。
蘇莫踩在繁複花紋的青色地毯上,透過四米多寬的屏風,妄圖看清遮擋的人影。但屏風上繡著的大朵牡丹,色彩豔麗,姿態妖嬈的給人造成視覺困擾。暗沉的壓抑,就像是這座宅子的年紀,古老滄桑的給人些許恐怖感,卻又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冷色調的裝潢裏屏風的裝飾卻是獨樹一幟,那是多麼精細的手工刺繡,才可以織造出緞麵上層出不窮的畫麵感。不同角度的觀望,都可以看到一朵不同顏色,形狀的牡丹,孤芳自賞。如若你能尋找到最佳的視覺角度,卻是能欣賞到一簇的爭奇鬥豔。蘇莫私心裏想著,其實做顧家的媳婦也是有諸多好處的,例如你熬著熬著,等到了遲暮之年,老宅裏的東西即使帶不走,朝夕相處地欣賞著也是好的。
緊隨而來的顧慕辰,沒有在意女人嘴角扯開的弧度和揶揄的眼神。握住微涼的手指,拉著人向隔著屏風的偏廳走過去。
裏麵的人早已聽到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卻是執著手裏的象棋,沒有抬頭的意思。繞過屏風進來後,顧慕辰放開了蘇莫的手。看著不加理會的冷漠側臉,沉聲道
“父親。”
老人的手停頓一秒,卻是繼續手裏的步驟。室裏隻有熏香的星星火光,在空氣中孱弱的呼吸。良久,低沉清冷的聲音傳來
“今天你們居然有空過來?”疑問的語句卻是陳述的語氣。
“身為您的兒子,定期回家看望父親,是一個孩子應盡的責任和義務。無論選擇什麼時間點,隻要心意盡到就是好的,您何必多慮。”清淡的回應。
“混賬,這是一個兒子對父親該有的語氣嗎?”象棋在棋盤上摔出刺耳的響聲,老人抬首,怒火中燒的看著自己一手養育成人的兒子,長大了,翅膀硬了,所以就對這個老父親出言不遜了。自己的兒子什麼樣自己最清楚,他一手培養了他的足智多謀、隱忍內斂,同時也造就了他的鋼伐果決,陰戾狠辣。他要他成為人中之龍,能夠為顧氏的長遠發展保駕護航。不是讓他有朝一日,用自己所學來這樣回報他的。從他出手創造“慕尚”開始,他就已經開始偏離自己預定的軌道了。越來越多的無視、反抗讓這樣一個老人的心裏鬱積堆結,不滿憤怒上升到臨界點,卻是無從發泄。陰狠狠的目光轉嫁到旁邊靜默無言的女人身上。
蘇莫不得不承認,她其實是個不招人待見的女孩兒,三年了。回老宅也有幾次了,每次都是雷打不動的冷漠以待,她的公公不喜歡她,這是再明顯不過的態度表達了。她能怎麼辦呢,因為每次看到這樣的一個老人,她也喜歡不上來,更別說像尋常人家的兒媳婦,溫情討好了。本身的性子又冷,讓她熱臉去貼冷屁股,著實做不來,也不想做。
“既然是回來看望我的,那麼讓你媳婦兒陪我喝喝茶,這總可以吧。不要說你們大老遠的回來一趟,隻是做表麵文章。”老人收斂情緒,望著站著的兩人發話。
顧慕辰緊皺眉頭,不說話,思索著事情的可行性,他沒有忽略父親剛才的霎那陰狠。
“當然,爸爸,為人兒女的怎麼好意思回了您的請求。”蘇莫卻淡定開口,望著有些不悅地丈夫,無聲一笑。
顧慕辰看著蘇莫,又看了看正在等待的父親。雙手插入口袋裏,踱步輕緩而出。
隱蔽的隔間,隻剩下一老一少,一男一女的兩人。彼此都未開口,對立而坐的兩人中間是蒸汽飄渺的茶壺。陶瓷杯裏大紅袍的香氣濃濃溢開,滿室彌漫著茶香。蘇莫拿起杯子,在鼻尖清嗅,瞬時,潮熱的濕氣裹挾著茶香撲鼻而入。微抿小口,入口即是濃鬱的香氣,帶著微澀微苦的味道,卻是好極了。
老人冷冷嗤笑一聲,語氣不善“蘇莫,你還真是入不了我的眼。知道我知道你後,對你的評價嗎?孤兒、軟弱、自私、冷漠、空有一副好皮囊,卻是上不了大雅之堂。做我們顧家的兒媳婦,簡直是我們顧家的恥辱,我永遠不會承認你是我們顧家的人。”
蘇莫又呷了一口茶,將杯子輕輕擱置桌子上,望著老人靜靜開口
“入不入的了您的眼和得不得到您的承認有什麼關係呢?隻要能入得了您兒子的眼、得到他的承認就行了。爸爸,雖說您對我的評價不怎麼樣,不過我對您老人家的第一0印象可是好著呢。”